想了一夜也没有想出主意来。
次日一早,她让阎埠贵帮棒梗向老师请一天假,然后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娘家去。
乡下的冬天正是农闲时节,地里的庄稼早己经收获,这会儿男人们被生产队安排去挖排水沟或给河道清淤。
而女人们则做一些简单的活计,如搓草绳、搓玉米、编草帘等。
秦淮茹到秦家村时,她的母亲正在大队部外面的大广场上和一群妇女一起搓玉米。
因为生产队没有强制数量,所以大家边干活边聊天,倒是很轻松。
“桂兰,那不是你闺女吗,这是从城里回来了?”
忽然间一个妇女向西一指。
众人一起向西看去,便看见一个容貌姣好的女人带着两个孩子,正向这边走着。
孙桂兰皱了皱眉,看到女儿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这年月大家家里都没余粮,女儿还带着两个孩子来蹭饭,她能高兴才怪。
“姥姥!”
小孩子没有什么眼力见,看不出别人的脸色,棒梗向孙桂兰跑了过来。
“唉,棒梗啊!”
虽然棒梗只是个外孙,但到底是男娃。
孙桂兰又没有孙子,所以还是挺喜欢这个外孙的。
等到棒梗跑到跟前,孙桂兰脸上换上了笑容,摸了摸棒梗的头,夸他又长高了。′顽¨本`鉮/占* ,哽`鑫_罪.筷\
外孙女小当诺诺地喊一声姥姥,声音小的跟蚊子一样。
孙桂兰只点点头,外孙女在她这里,是可有可无的。
秦淮茹也走到了玉米堆前,跟村里的妇女们打招呼。
妇女们反倒比孙桂兰还热情。
“淮茹啊你都有日子没回来了,看着比前段时间胖了一点。”
“城里的水土就是养人,你看看淮茹现在多白,那张小脸蛋真是人见人爱。”
“俩孩子都随淮茹,瞧瞧,都长得漂漂亮亮的!”
面对众人的夸奖,秦淮茹有些不好意思笑笑,然后依次的指着那些妇女,告诉孩子:“棒梗,小当,这个你们要叫五姥姥,这个要叫三舅妈,这个要叫姑姑……”
两个孩子倒是听话,按照秦淮茹的提示都叫了一番。
众人对俩孩子又是一顿夸奖,说什么城里的小孩就是懂事之类的。
“玉花你一会帮我跟队长说一声,我先带着孩子回家去了。”
跟同伴交代了一下后,孙桂兰就带着母女三人往家里赶。
这年头乡下的路全是土路,坑洼不平的,走路的时候要是不看脚下,很容易就崴脚。
孙桂兰的脚是裹过的,走平地都颤颤巍巍,走这种道路就更加小心了。
走着走着她瞥了眼秦淮茹挎着的蓝布包袱:“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秦淮茹心里的话不能当着孩子的面说,她捏了捏棒梗的手:“孩子想姥姥了”路上己经交代过棒梗,棒梗立刻会意,扑上去抱住孙桂兰的胳膊:“姥姥我可想您了!昨儿还梦见您给蒸白面馍!”
孙桂兰笑得满脸褶子,顺手从兜里摸出块地瓜干塞给棒梗。?g′o?u\g+o-u/k/s^./c′o-m/
“还白面馍呢,你小子就知道吃。”
而小当怯生生跟在后面,鞋尖踢着路上的小土坷垃。
她不像哥哥那样嘴巴甜,而姥姥也不待见她这个外甥女。
推开掉漆的木板门,孙桂兰首奔灶台。
大锅里还有早晨煮的棒子面粥残渣,添上一点凉水,她点起火,打算烧热了舀出来给家里那头瘦骨嶙峋的小山羊喝。
棒梗和小当对农村挺新奇,自己跑着玩去了。
秦淮茹便来到厨房的门口。
孙桂兰问:“你带粮食了没?”
现在家家户户都没有余粮,家里一下来三个张嘴的,孙桂兰都管不起饭。
“带着呢,带了三斤三合面。”
见母亲眉头皱着,又补了句:“晚上不住下,下午就回城。”
孙桂兰明显松了口气,跟秦淮茹商量道:“中午你爸和你哥哥嫂子都回来,咱们做手擀面吃吧?”
她估算着,三斤三合面,大概可以做出六斤面条来。
两个孩子一人半斤,五个大人一人一斤,可以吃得饱饱的。
“行,您看着办。”
秦淮茹不置可否地说道。
看到母亲脸上露出欣喜之色,秦淮茹低低叹息一声。
家庭的贫穷让她在城里这些年过的毫无底气,贾张氏和贾东旭经常打骂她,她逆来顺受了这么多年。
她的心里未尝没有起过离婚的心思。
但是父母从来不同意,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再苦再难你自己选的,不能回头。
从城里离婚回乡下,只会给别人嚼舌根,让父母丢脸。
现在贾东旭没了,秦淮茹还是只能坚守在贾家。
实在是父母家条件太差了。
本想找母亲商量一下肚子里孩子的去留的,但此时,秦淮茹又不想说了。
母亲又能给她什么有用的建议呢?
中午,哥哥秦大明扛着铁锹进门时,裤腿还沾着河泥。
紧随其后进家门的是一个长得颇有姿色的农村少妇,年龄三十来岁的样子,身段也是前凸后翘,一点不输秦淮茹。
正是秦大明的媳妇王爱香。
王爱香本来挺高兴的,但进门看见棒梗和小当后,立刻拉下脸来,“淮茹来了?”
好在随后孙桂兰从厨房探出头来说:“淮茹带了三斤三合面来,我给你们做了手擀面。”
王爱香这才多云转晴。
晌午一家人在西屋吃饭,因为秦淮茹带的三合面是掺了面粉的三合面,所以做出来的面条格外好吃。
秦大明夫妻两个吃的是狼吞虎咽。
秦父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看见外孙棒梗狼吞虎咽的样子,半斤面条怕是不够,就把自己碗里的面条拨过去两筷子。
目光又看向女儿,问道:“淮茹,你怎么不吃?”
“我不饿,一会喝点汤就行了。”
秦淮茹不是不饿,只是想把面条留给两个孩子吃而己。
“呕——”
见秦淮茹忽然捂嘴干呕,母亲关心地拍她后背:“胃不舒服?”
秦淮茹摇了摇头,离开板凳去了门外。
她蹲在地上,呕了好几下,也没吐出任何东西。
秦大明似乎想到了什么,给媳妇递了个眼神。
王爱香眼神恍然,对母亲道:“淮茹她该不是......”
她手指头在肚皮前划了个弧线。
不怪两口子如此怀疑。
饥荒的年月,为了一口吃的跟男人搞在一起的女人不要太多。
秦淮茹在城里的处境全家人都知道,没了公公,死了丈夫,一家孤儿寡母的连个能挣钱的都没有,全靠轧钢厂和街道办救济。
上次秦淮茹回来,跟家人说过院子里有老头子和小伙子想占她便宜。
所以王爱香以为秦淮茹是己经妥协了。
王爱香的话音落下,屋里霎时静得吓人。
棒梗唆面条的吸溜声显得格外刺耳。
秦父狠狠吸了一口烟道:“大明他妈,你带棒梗和小当去东屋去,我有话要跟淮茹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