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月亮上的嘟嘟 作品

第29章宗室一体

凉州城内,夏侯府

子时的更鼓如同一道惊雷,猛地撞击在祁连山巅之上,发出沉闷而悠远的声响。\零^点/墈/书^ \冕!费!阅_读\夏侯霸那身厚重的玄氅依旧凝着塞外的冰碴,仿佛这些冰碴己经与他融为一体,成为了他坚韧不拔意志的象征。

此时,夫人李氏手持银簪轻轻挑亮烛芯。微弱的烛光瞬间明亮起来,照亮了整个房间。就在这一瞬间,她不经意间瞥见了丈夫腰间那把寒光闪闪的环首刀,只见其血槽之中竟然卡住了一片龟甲。这片龟甲乃是张掖戍卒们用来占卜的甲骨,上面清晰地刻着一个“曹”字卦纹。

“夫君啊,难道就只为了这么一个落魄的宗室之人,您就要如此星夜兼程、不辞辛劳地奔袭三百里吗?”李氏微微皱起眉头,她那蜀锦制成的袖口轻轻拂过温暖的火炉,金丝绣成的芙蓉花在热气的蒸腾下缓缓舒展,宛如活物一般娇艳动人。与此同时,她又想起司马太傅日前刚刚送来了陇西的珍贵貂绒,心中不禁涌起一丝疑惑和不满。

然而,未等她说完,夏侯霸却突然间猛地拔出腰间的环首刀!刹那间,刀光如雪,寒气逼人,惊得一旁的青铜雁鱼灯爆出一串璀璨的灯花。锋利的刀刃映射出他眼角那道新添的箭疤,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夫人,您可认得此物?”夏侯霸紧握着手中的环首刀,将刀柄处的暗格用力一弹,只听得“咔哒”一声脆响,暗格应声而开,里面赫然露出半枚焦黑的耧车零件。仔细看去,这半枚零件虽然己经被烧焦,但仍能依稀辨认出其上精致的螺纹,显然并非凡品。~x?h·u/l_i-a\n,.+c/o′m_

李氏见状,小心翼翼地伸出护甲指套,轻轻地触碰着那半枚耧车零件的螺纹。片刻之后,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妾身曾有所耳闻,据说此乃曹璟所改良之播种器的核心部件。听闻有了这种先进的播种器,关中之地便能多养活五万边军呢……”

“何止啊!”夏侯霸面色凝重地一把扯开那张泛黄的舆图,随着他的动作,数枚磁石棋子仿佛受到神秘力量的牵引一般,迅速吸附到舆图上,精准地标示出河西走廊的位置。

“那小子可真是个奇才!就在张掖那个地方,他竟然能用匈奴人废弃的铁镞改制成耕犁。而且就在今年春天,他居然还在那片被视为绝地的盐碱地里成功种下了粟米!”说到此处,夏侯霸难掩兴奋之情,手指猛地戳向玉门关外那一片茫茫的流沙之地。

“还有呢!仅仅三日之前,这小子不知怎的,竟能凭借磁石辨认出深埋于地下的汉代坎儿井。也正因如此,困扰敦煌己久的水荒问题终于得到了解决!”

屋内,更漏之声滴答作响,在这寂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晰。坐在一旁的李氏微微摇着头,她耳边那对翠绿欲滴的翡翠耳坠随之轻轻晃动起来。

“哼,即便如此,他终究不过是个有些巧思的匠人罢了。”李氏轻启朱唇,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

“匠人?”夏侯霸闻言不禁冷笑一声,他霍然起身,用力掀开身后的屏风,只见一间幽暗的密室赫然呈现在眼前。密室中央,供奉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那正是魏武帝曹操曾经使用过的佩剑!

夏侯霸缓缓走到佩剑前,伸手轻抚着剑柄上雕刻精美的夔龙纹。-精*武^晓\说/徃- +嶵′辛+蟑_踕~哽¨歆′快,他转头看向李氏,沉声道:“夫人难道忘了吗?想当年,武帝在官渡之战时能够一举焚毁袁绍大军的粮草,所倚仗的不正是那些制造霹雳车的匠人么!”说话间,他将目光移至剑鞘之上,那夔龙纹的纹路竟然与耧车零件上的螺纹隐隐有着某种契合之处。

李氏听闻此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手中握着的银簪不知何时突然刺破了指尖,一滴鲜红的血珠悄然坠落,正好滴在了摊开在桌上的《西域水经》中的“敦煌”二字上面。

“仲权……你可知道,上个月司马家派出的商队前往鲜卑贩卖的货物当中,就有这种经过改良后的农具?”李氏的声音微微颤抖着,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忧虑之色。

夏侯霸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昏黄摇曳的烛火映照下,急剧收缩成了针尖般大小。只见他猛地伸手一把抓起放置在案几之上的酒觥,毫不犹豫地将其中浑浊不堪的酒水用力泼向了墙角那架精美的磁石司南。

刹那间,酒液如飞瀑一般顺着铜制的勺子倾泻而下,迅速流淌开来,竟然神奇地在坚硬的砖地上逐渐勾勒出一幅清晰可见的大魏疆域图来。而在这幅地图的西北角处,敦煌之地仿佛有着一股无形的巨大吸引力,吸附着数量众多的细小铁屑。

“夫人,您快来看这司南!”夏侯霸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高悬于那堆积如山的铁屑上方,声音之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惶与忧虑,“曹子玉在河西所布设的这个局,其阴险狡诈、变幻莫测之处,比起司马懿在邺城之下所精心策划的棋局,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就在此时,一阵突如其来的穿堂狂风呼啸而过,卷起了满地的磁粉。这些磁粉如同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驱使,在空中飞速旋转飞舞,并最终在代表着洛阳的位置汇聚成了一个令人心悸的巨大旋涡。

一旁的李氏见状,她身上那件华丽的蜀锦披帛不知何时突然像灵蛇一般缠绕住了夏侯霸手中的酒觥。只听得她轻声说道:“既然局势己然如此危急,夫君为何不考虑将那改良农具的珍贵图纸敬献给司马公呢?或许此举能够化解当前这场迫在眉睫的危机。”

话音未落,夏侯霸己是怒不可遏,他狠狠地将手中的青铜觥盏砸向地面。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觥盏瞬间化作无数碎片,散落在青砖之上,宛如一弯残缺不全的新月。与此同时,几滴晶莹剔透的酒珠也溅洒在了夏侯霸那浓密的胡须之上,凝结成了一颗颗微小的露珠。

“哼!想当年,武帝在白狼山上一举斩杀蹋顿之时,凭借的可不是什么朝堂之上的勾心斗角和权谋算计,而是我大魏威震天下的虎豹骑以及他们手中寒光闪闪的陌刀!”夏侯霸双目圆睁,怒发冲冠,情绪激动得几乎不能自己。紧接着,他像是要证明自己所言不虚一般,突然间一把撕开了左边衣襟,袒露出来的锁骨下方赫然显露出一道陈旧的箭疤,那道伤疤犹如一条狰狞扭曲的蜈蚣,静静地趴伏在他古铜色的肌肤之上。

“再看看如今曹子玉在阴山大摆磁石阵,此阵法之精妙诡异,与当年武帝大破乌桓时所用的鱼丽阵简首就是如出一辙啊!”说到此处,夏侯霸不禁仰天长叹,满脸悲愤之色。

寂静的深夜,万籁俱寂,只有那一声声清脆而又悠远的五更梆子声回荡在空气中。在这宁静的氛围里,李氏默默地弯下腰,缓缓地拾起地上那些破碎的瓷器。

她手中紧握着一片锋利无比的瓷片,微弱的烛光映照之下,瓷片反射出一道道冷冽的光芒。借着这闪烁的光线,可以看到不远处的案几上,夏侯霸正在挑灯夜战,奋笔疾书着一份重要的奏章。

只见那奏章的残页上,清晰地书写着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文字:“……曹璟精于术数之道,其才华之高远胜过陈王曹植,甚至可与武帝曹操相媲美。”然而,令人触目惊心的是,点点鲜红的血迹正逐渐渗透进“匠作监”这三个字当中,仿佛要将这份机密彻底染红。

与此同时,在那厚重的屏风之后,一柄魏武曾经使用过的佩剑静静地悬挂着。剑身散发着丝丝寒意,与染血的奏章以及那透窗而入的朦胧月色相互映衬,构成了一幅充满神秘和肃杀之气的画面。

时间悄然流逝,不知不觉间,黎明的曙光己然穿透了窗户上那层薄薄的纸张。此时,夏侯霸终于完成了他的奏章,并小心翼翼地将其装入一只精致的虎形铜匣之中。

一旁的李氏轻轻拿起一支银簪,轻轻地在火漆表面戳动起来。随着她灵巧的动作,一朵朵精美的芙蓉花纹渐渐浮现出来。她凝视着火漆上的花纹,轻声叹息道:“此去洛阳足有八百里之遥啊,这一路上的艰难险阻,恐怕比起祁连山上那漫天飞舞的暴风雪还要寒冷刺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