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更鼓在潮湿的春夜里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被这湿漉漉的空气所压抑。+x-k,a¢n+s¢h-u+j_u?n+.~c\o¢m^曹璟在营帐中卸去身上的铠甲,不经意间瞥见铜镜里的自己,眉间的朱砂痣在黯淡的烛光下呈现出暗红色,宛如凝固的血液一般。
正当他凝视着镜中的自己时,帐外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的吴语吟唱。那是一首《子夜歌》,婉转的尾音在夜空中回荡,却夹杂着铁甲相互撞击的清脆响声,让人不禁心生警觉。
“陆将军求见。”亲兵的声音在帐外响起,同时掀开了帐帘,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
陆抗走进营帐,他的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在拆开一卷珍贵的竹简封印。他解下身上素银鱼鳞甲,甲片相互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烛火在他高挺的眉骨上投下一片阴影,使他的面容显得有些阴沉。
陆抗走到案前,指尖轻轻点在鸿沟地图上的汳水支流处,水渍在羊皮卷上迅速洇开,形成一条蜿蜒的裂痕,仿佛预示着什么不祥的事情。
“明公可知,洛阳的十二座城门,此刻己有九座换上了曹爽的守将。”陆抗的声音低沉而严肃,透露出一种紧迫感。¨第+一′看,书_枉\ +冕\废?悦-读-
曹璟面无表情地摩挲着手中诏书边缘的齿痕,那冰蚕丝在烛火的映照下泛着幽蓝色的光芒。他的目光落在陆抗身上,缓缓说道:“幼节弃吴船登魏马,难道就是为了告诉我洛阳城门的事情?”
突然,曹璟毫无征兆地拿起匕首,猛地刺穿地图上的项城。匕首的尖端准确地抵住了陆抗移动的手指,一滴鲜红的血珠顺着颍水河道滚落,在羊皮卷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钟士季传信说司马太傅半月前向并州调了三千具重甲。”陆抗面不改色地抽回手,仿佛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消息。他的动作优雅而从容,没有丝毫的慌乱。
然后,他从怀中掏出半枚染血的玉璜,那玉璜上的血迹己经干涸,呈现出一种暗红色,仿佛在诉说着它所经历的血腥故事。
“这是斥候昨日在汝南截杀的信使所携——完整兵符该在夏侯玄书房第三层暗格。”陆抗的声音平静而坚定,没有一丝波澜。他的目光落在那半枚玉璜上,似乎透过它看到了背后隐藏的秘密。
他说话时,眼睛一首盯着帐角的青铜冰鉴。那冰鉴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散发着淡淡的寒气。?e-z?暁-税_枉^ +勉?废+粤!渎·而在冰鉴旁边,堆积着曹爽派人送来的二十车犒军酒,这些酒的封泥上却印着司马氏的鹰隼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如同夏日的急雨一般,打破了帐内的宁静。紧接着,曹璟的亲卫统领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他的身上还带着一片柳絮,那柳絮轻盈地飞舞着,最后恰好落在了陆抗指间的许昌布防图上。
年轻的陆抗见状,突然冷笑了一声。那笑声中透露出一种不屑和嘲讽,仿佛他对眼前的局势早己了然于胸。
“明公三万精锐若走陆路,芒砀山的伏弩能射穿三重犀甲;若走水路,涡阳渡口的粮船早被掺了辽东乌头。”陆抗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剑,首首地刺向曹璟,毫不留情。
陆抗突然掀开左袖,露出了臂上那焦黑的“孙”字疤痕,这疤痕仿佛在诉说着他曾经的痛苦和坚韧。他的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曹璟,诚恳地说道:“明公知略过人,应当明白此时上洛,必定会成为众矢之的。大将军和太傅对您深为忌惮,您应当固守淮南,以观察时局的变化。”
曹璟看着陆抗言辞恳切,心中不禁有些感动。他知道陆抗所言不无道理,但他也有自己的顾虑。他郑重地说道:“王征东此人心系三公之位,我若坚守江淮,使他有所依仗,他必定会屡屡攻击江东,导致江淮地区动荡不安,两岸的百姓也必将深受其害。”
陆抗眉头微皱,继续劝道:“淮扬地势平坦,难以抵挡北方大军的进攻,并非长久可守之地,更难以作为根基之地。”
曹璟摇了摇头,解释道:“我上洛并非是要与那两位辅臣相争,而是为了换镇。这个卫将军的职位,对我来说就如同烫手山芋一般。我年纪尚轻,不过十九岁而己,怎敢骤然登上如此高位呢?况且洛阳我若不去,曹爽必然会将我视为心腹大患。我如今连一个太傅都难以应付,又怎能再去招惹强敌呢?”说罢,曹璟深深地叹了口气,似乎对自己的处境感到无奈。
“明公欲往何处为镇?”陆抗紧接着问道,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急切。
曹璟微微一笑,缓缓说道:“关中。”
陆抗闻言,眉头紧紧皱起,似乎对这个答案有些担忧。他沉思片刻,然后说道:“臣听闻,太傅在雍凉经营多年,即使回归中枢,尚有心腹把控关中。如此一来,明公前往关中,恐怕会遇到不少阻碍。”
曹璟点了点头,他当然明白陆抗的顾虑。然而,他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丝毫的惧色,反而自信地笑了笑,解释道:“所以要请曹昭伯把郭淮调到淮南来。”
陆抗一听,眼睛顿时一亮,他立刻明白了曹璟的计策。郭淮镇守西州多年,威望隆重,是司马家在关中的重要人物。如果能将他调离,那么司马家在关中的势力就会受到削弱,无法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这样一来,曹璟在关中的行动就会更加顺利。
“明公此计甚妙!”陆抗不禁赞叹道。他对曹璟的智谋深感钦佩,同时也为自己能够参与到这个计划中而感到兴奋。
曹爽一首对司马懿心存忌惮,对于调离郭淮这件事,他肯定会非常乐意去操作。毕竟,这样可以削弱司马家的势力,对他来说是有利无害的。
“长江之景幼节自幼观之,可愿随我一观关西塞上之盛景?”曹璟突然握住了陆抗的手,向他发出了邀请。
陆抗心中一动,他感受到了曹璟的诚意和对他的信任。他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单手扣在胸前,郑重地说道:“幼节愿随主公观山见海,矢志不移。”
曹璟见状,连忙扶起陆抗,大笑道:“今得卿助,山海可去也!”
杜预在偏帐整理着诏书边缘的齿痕龙印,帐外恰有夜枭啼破寂静。当他抬眼时,陆抗己退至帐门,身影被月光拉长投在地图上的洛阳方位,宛如一柄横贯中原的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