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朱雀灯台上的烛泪堆积如山,仿佛是被无尽的哀伤所融化。¨c*h*a`n/g~k`a¨n`s~h-u·.?c¨o,m,那烛泪流淌而下,将曹爽案头那卷被撕破的遗诏拓本染得猩红如血,仿佛在诉说着这宫廷权力斗争的残酷与血腥。
曹爽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虎符上的裂痕,那是他三日前在盛怒之下,将虎符狠狠地摔在青砖上所磕出的缺口。此刻,那缺口正硌着他掌心渗出的冷汗,让他感到一阵刺痛。
窗外,夜枭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啼鸣,如同恶鬼的哀嚎,划破了寂静的夜空。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曹爽浑身一颤,手一松,案上的鎏金螭龙笔架被碰翻在地,朱砂溅落在曹睿御赐的《洛神赋图》上。刹那间,甄宓那美丽的裙裾仿佛被染上了血色,流淌着触目惊心的红色。
“大将军岂不闻霍光故事?”丁谧突然扯开官服前襟,露出心口处那道陈旧的箭疤。那箭疤狰狞可怖,是他当年随曹真征蜀时留下的。·y_u+e\d!u`y.e..+c?o.m/他抓起案上裁纸用的鱼肠匕,刀尖颤抖着抵住那道疤痕,厉声道:“若今日我们畏缩不前,明日太庙阶前跪着的,恐怕就是你我的首级!”
匕首的寒光在昏黄的烛光下闪烁,映照出屏风后司马懿送来的青铜辟邪兽。那辟邪兽的眼睛里,镶嵌着两颗夜明珠,此刻正泛着幽幽的绿光,宛如恶魔的眼睛,冷冷地盯着曹爽和丁谧。
何晏在一旁踉跄着,他被这紧张的气氛吓得面色苍白,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突然,他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猛地撞开了捧着药盏的侍婢,那药盏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砰”的一声摔在青砖地上,五石散的药瓶也在瞬间碎裂成无数细小的碎片,如雪花般散落一地。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猛地抓起曹爽珍藏的错金书刀,那锋利的刀刃在他手中闪烁着寒光,仿佛下一刻就会割断他自己的喉咙。他的脖颈因为愤怒而青筋暴起,像是要爆裂开来一般。¨看¨书′君. ¨追′最·薪¢蟑*截`
"先帝临终前睁着眼!眼白里映着您改诏的手!"他的嘶吼如同癫狂的疯子,声音震耳欲聋,在房间里回荡。那声音如此之大,以至于梁间垂挂的鎏金香球都被震得叮咚乱响,仿佛也在为他的愤怒而颤抖。香灰簌簌落下,像极了守陵人撒的纸钱,飘落在曹爽的发间,为他增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息。
曹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他那肥胖的身躯不由自主地缩进了犀皮凭几里,试图用这脆弱的屏障来保护自己。然而,镶玉的凭几边缘却硌得他后腰生疼,让他更加惊恐不安。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丁谧心口那随着呼吸起伏的刀尖,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十年前曹睿南巡时的情景。那时,他跪在龙舟的甲板上,恭敬地接过了那支翡翠如意。那如意如今正供奉在暖阁的神龛里,而如意头的云纹,竟然与遗诏上被篡改的"爽"字的笔锋惊人地重合在一起。
"大将军请看!"丁谧突然一声大喝,如同惊雷一般,震得曹爽的耳膜嗡嗡作响。他猛地劈开了窗边的青铜冰鉴,一股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随着寒气一同滚落的,还有十年前曹睿亲笔题字的竹简。
那竹简上的"宗室和睦"西字,被冰水泡得发胀,墨迹在青砖上蔓延开来,宛如一条条小蛇,正缓缓地爬向曹爽麂皮靴上的云头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何晏瞅准时机,手起刀落,迅速割断了自己腰间的绶带。只听得“啪嗒”一声脆响,那玉环应声坠地,瞬间裂成了八瓣。每一片碎片都仿佛一面镜子,清晰地映照出他那因极度恐惧而扭曲变形的面容。
“洛阳城的八十座望楼,此时此刻,其中一半的弩机都己经瞄准了大将军府!”何晏的声音在这死寂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和惊悚,就像一道划破夜空的闪电,让人猝不及防。
更漏声在这紧张的时刻,似乎也被吓得失去了节奏,发出的声音犹如撕裂裂帛一般,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回荡着。
曹爽的手像风中的落叶一般颤抖着,他艰难地抓起案头那碗早己凉透的莼羹。银匙与碗壁碰撞所发出的叮当声,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显得异常刺耳。而当他低头看向那碗羹时,却惊讶地发现,原本平静的汤面上,倒映的烛光竟然在一瞬间变成了高平陵的长明灯!
丁谧手中的匕首终于刺破了曹爽的皮肤,一滴鲜红的血珠顺着匕首滑落,滚过他当年为曹真挡箭时留下的旧疤,然后在他那素白的中衣上,绽放出一朵如红梅般艳丽的血花。
“备……备车。”曹爽的嗓音干涩而沙哑,仿佛是从那古老的青铜簋里硬挤出来的一般,浑浊不堪,让人几乎难以听清他在说什么。
他缓缓起身,身体却像风中残烛一般摇摇欲坠。起身时,他不小心带翻了案几上的鎏金虎符,那虎符骨碌碌地滚到了何晏的脚边。虎符身上那道裂痕里,渗出的朱砂,与遗诏上“卫将军曹璟”的印泥颜色竟然一模一样!
窗外,骤起的夜风如同一头发狂的巨兽,裹挟着沙粒,狠狠地拍打着窗纸。那“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是邙山陵道上那八百级石阶上,无数身着玄甲的将士正迈着沉重的步伐,拾级而上,一步步地逼近大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