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的冰面在暗夜中发出裂帛般的嘶鸣，碎冰随浊浪翻滚，如同千万柄利刃在月光下互相斫击。?我′得_书.城. \勉-肺.阅~犊?曹璟的玄铁甲胄折射着幽蓝的寒光，护心镜边缘凝着三指厚的霜花，随呼吸簌簌坠落的冰晶，在沙盘上堆出微小的雪冢。
"嚓！"
错金书刀穿透陇西急报的帛书，将惊心动魄的"羌乱复起"西字钉死在沙盘西陲。刀柄镶嵌的昆仑玉突然迸裂，碎片溅入代表潼关的陶土城楼——三日前这里刚被司马懿的暗桩刻上龟裂纹。
三千玄甲骑兵的呼吸在寒雾中凝成白练，新配的连弩机括泛着诡异蓝光。终南山精铁淬炼的箭槽里，淬毒的三棱箭镞正在吮吸月光。最前排战马突然喷出滚烫的鼻息，在主人铁靴上结成血色的冰挂。
"马隆听令！"
曹璟的暴喝撕碎夜幕，辕门铜钲上的冰凌应声炸裂。!咸?鱼/墈\书? ￠首·发+碎冰如箭雨坠落，其中一片划过马隆黥印的瞬间，这个兖州智将双眼突然迸出凶光。他踏碎冰面的脚步带着兖州小吏特有的韵律，当年在兖州修河时留下的伤疤，此刻在火把下蜿蜒如暴起的青蟒。
"末将在！"
沙盘上的潼关模型突然倾斜。曹璟的刀尖掠过马隆残缺的左耳，在冯翊与河东之间犁出深沟："本将要的虎狼之师，需饮得了渭水冰，咽得下河东沙。"他突然扯下大氅扔进火盆，貂裘燃烧的焦臭中，露出甲胄背后七道箭疤拼成的鬼面图腾，"朝发夕至不是跑得快——"刀柄重重敲在沙盘边缘，"是要让逆贼睁眼见玄鸟旗，闭眼见阎罗殿！"
马隆的双眼突然收缩。他看见燃烧的大氅灰烬里，隐约显出当年屠灭自己山寨的魏军旗号。此刻掌心接过的虎符，正与记忆中那枚染血的兵符形制相同。当冰凉的铜虎啮合他掌中残符时，潼关方向的夜空突然掠过苍狼啸月。^r-a+n+w-e¨n!z!w′w′.`c_o`m¨
寒夜的冻土在马隆刀下轰然炸裂，秦代箭簇的铜绿与火星齐飞。他独眼中映着裂土深处泛起的磷火，那是百年前未寒的骸骨在刀气中苏醒。"三千太少。"刀刃刮过箭簇的尖啸声中，靴底碾碎的不止是青铜，还有当年黑山贼屠村时孩童攥紧的陶哨残片。
曹璟的玄铁护腕擦过马隆肩吞兽首，震落的西凉黄沙里混着未干的血珠——那是三日前剿灭河东卫氏私兵时溅上的。当"准"字出口时，辕门立柱己被错金书刀洞穿，惊起的信鸽扑棱着掠过火盆，弘农杨氏的鎏金足环在烈焰中扭曲成蛇形。
马隆突然扯开战袍的动作撕裂寒风，心口箭疤如蜈蚣般蠕动。他腰间悬挂的羌人骨器撞出摄魂的节奏，营外夜枭的啼哭应和着这死亡韵律："末将选死士，不要罪囚。"沾着冻土的手指划过腰间骨笛——那是用仇敌腿骨打磨的，"要亲眼见过娘亲被吊在辕门，还能吞下带血干粮的狼崽子！"
曹璟的瞳孔突然收缩。他看见马隆甲缝里卡着的半片指甲，染着世家公子特有的丹蔻颜色。这个细节让他想起半月前失踪的河东柳氏嫡子——据说那少年被羌人掳走时，怀里还抱着未写完的《洛神赋》。
火盆突然爆出灯花，将马隆黥印照得宛如活物。他独眼倒映的己不是曹璟，而是陇西荒漠里被风沙磨去面容的万千怨魂。当并州猎犬的吠声穿透夜幕时，第一片雪花正落在错金书刀的吞口兽纹上，冻住了刀柄残留的最后一缕体温。
寅时的梆子声裹着冰渣砸碎寂静，马隆踹翻营帐的刹那，三十支火把骤然点亮。新兵们从草席上惊起的剪影，在毡布上晃成受惊的兽群。他抡起酒坛泼出三道琥珀瀑布，苦艾酒的辛辣混着冰水漫过冻土，醉汉们在浮冰间痉挛如搁浅的鱼。
"能爬起来的——"马隆的环首刀劈断拴马桩，木屑飞溅中露出刀身上百道豁口，"跟老子屠狼去！"并州猎犬的獠牙撕开羊皮帐，将踉跄起身的汉子们按进雪堆。有个西凉汉子反手掐住犬喉，却被另一条扑来的猎犬咬住发髻，生生扯下带血的头皮。
曹璟的剑鞘在谯楼砖石上刮出火星。他望着马隆在冰河凿出九曲沟壑，落选者的哀嚎被冰层闷成呜咽。胜出者匍匐在冰窟边缘，牙缝里撕扯的生羊肉滴血成线——那是昨夜特意饿了三顿的羯羊，筋肉里还凝着未化的冰碴。
晨光刺透潼关烽燧时，三千虎贲己褪去旧皮。玄色轻甲泛着哑光，鲁芝特制的均田尺用熟铜包边，挂在马鞍旁恰似刑具。马隆将染血的环首刀往冰面一插，刀身映出河东卫氏的坞堡轮廓："虎贲狼骑——"他舔掉刀上冰渣，"将军新政的獠牙！"
寒风卷起猩红披风，曹璟的佩剑忽地指向正东。三千铁骑如墨汁泼洒，马蹄掀起的雪雾中，并州猎犬循着铜臭窜入地窖。当第一座卫氏粮仓轰然坍塌时，惊起的寒鸦正掠过马隆刀尖——那上面粘着的新鲜血肉，不知是狼是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