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炉腾起的青烟漫过《六韬》竹简，司马懿斜倚犀皮软榻，指尖摩挲着小儿司马伦临摹的《急就章》。~卡_卡^暁?说`惘+ `已_发¨布￠最+薪￠漳-劫^窗外传来禁军铁甲碰撞声，恰与廊下七弦琴的《猗兰操》混成诡谲韵律。
窗外寒风呜咽，烛火摇曳，映得案几上的竹简忽明忽暗。司马师收刀入鞘，刀身寒光一闪，映出他新蓄的短须——那胡须修剪得极短，却刻意模仿了曹爽蓄须的样式，硬朗中透着一丝刻意的张扬。
"父亲，高柔司徒被贬为太常，蒋济太尉改任光禄勋。"他声音低沉，指尖轻轻敲击刀柄，目光扫过案头堆积的二十余封被退回的请安帖。最上方那封奏折上，朱批的"准"字歪斜如刀痕，笔锋凌厉却显仓促——正是曹爽模仿少帝笔迹所为。
司马懿静坐于案后，眼皮微垂，枯瘦的手指缓缓摩挲着一卷竹简，似在沉思，又似在等待。
突然——
"砰！"
书斋门被猛地踹开，司马昭怀抱染血的《春秋左传》闯了进来，衣襟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眼中怒火灼灼："方才廷议，曹爽那厮竟说父亲编纂的《魏官仪》僭越礼制！"
竹简散落一地，露出夹层暗藏的凉州军械图——那是三日前控鹤卫用信鸽送来的密件，此刻却因司马昭的怒火而暴露无遗。′j′i￠n\r?u~t-a,.~c′o.m￠
司马懿眼皮微抬，目光如古井无波，却隐隐透出一丝冷意。他缓缓咳嗽一声，手中木杖重重敲击地面——
"咚！"
檐下一只偷听的黄雀受惊，扑棱着翅膀仓皇飞走。
司马懿枯瘦的手指缓缓点向案上摊开的《左传·隐公元年》，在"郑伯克段于鄢"处重重一捺，墨迹穿透简背，如刀刻般清晰。
"去把《韩非子·说难》抄十遍。"他声音沙哑，却不容置疑。
司马昭一怔，随即咬牙："父亲！曹爽如此猖狂，我们难道还要忍？"
司马懿缓缓抬眸，目光如渊："忍？"他低低一笑，指尖轻敲竹简，"郑伯克段于鄢，不是一日之功。"
司马师沉默片刻，忽而冷笑："曹爽以为模仿天子笔迹就能震慑朝野，殊不知——"他指尖轻轻划过刀鞘，"刀未出鞘，才是最利的。"
司马懿闭目，唇角微不可察地一扬："抄书去吧。"
窗外，风声渐紧。/6?妖+墈\书~蛧′ ,勉^废_粤￠黩·
—同日 洛阳太极殿—
殿内琉璃灯高悬，烛火在铜鹤灯盏间摇曳，映得满堂金碧辉煌。曹爽的九旒冠冕垂珠晃动，玉珠相击，发出细碎的清响，扫过少帝颤抖的指尖。少年天子端坐龙椅，却如坐针毡，指节微微发白，紧攥着袍角。
曹爽蟒袍上的日月星辰纹在灯火下泛着冷光，金线绣制的山河纹路随着他的动作起伏，仿佛活物般压迫着殿内众人的视线。他微微躬身，语气恭敬，眼底却尽是倨傲："太傅久病，臣请以何晏领太常，丁谧兼光禄勋。"
鎏金笏板重重拍击青砖，清脆的响声在殿内回荡，三公九卿的呼吸声几乎凝滞，连烛火都似被震慑，微微晃动。
高柔的白须颤动，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曹爽，喉间滚动着怒意："老臣侍奉武、文、明三帝……"
"正因三朝元老，才该去太庙清点先帝遗物！"曹爽骤然暴喝，猛地掀翻面前的错金案几，案上文书哗啦散落，夏侯玄进献的西域葡萄酒泼洒而出，猩红的酒液浸透《魏官仪》残卷，墨迹晕染，字迹模糊如血泪。
殿角铜壶滴漏忽地卡涩，水滴悬而未落，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丁谧适时上前，双手捧出一方漆黑漆盒，盒盖微启，血腥气瞬间弥漫大殿。他声音轻柔，却字字如刀："此乃邺城武库令首级，其供认曾受太傅指使，私换御赐之物。"
盒中血淋淋的人头睁着眼，瞳孔涣散，却仍残留着最后一刻的恐惧——那瞳孔深处，倒映着司马府书房的雕花窗棂，仿佛死前仍在凝视着那座幽深的府邸。
少帝脸色煞白，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却不敢发出一言。
殿外寒风呼啸，卷着枯叶拍打窗棂，似有无数亡魂在低语。
—当夜 司马府地窖—
三十盏龟蛇铜灯在石壁上投下摇曳的光影，将司马懿亲笔批注的《孙子兵法》映照得如同活物。墨迹间朱笔勾勒的锋芒，在昏黄灯火下仿佛刀光闪烁。司马懿手持乌木戒尺，缓步走过跪坐的子弟们，鞋底与青砖摩擦发出细微的沙响。
"伦儿。"戒尺突然点在八岁幼子的肩头，"解《谋攻篇》上兵伐谋。"
司马伦挺首背脊，稚嫩的声音在地窖中清脆回荡："如近日曹爽借刀杀人，父亲以病避锋。"他乌溜溜的眼睛里闪着早慧的光，小手不自觉地模仿父亲批注时的运笔姿势。
石壁上的影子突然剧烈晃动。司马昭猛地抽出腰间短匕，寒光闪过，掌心顿时绽开一道血线。殷红的血珠接连坠入案上的醒酒汤，在琥珀色的药汤中晕开朵朵红梅。"父亲当真要忍到曹爽老死？"他声音嘶哑，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铜镜悬挂在兵法竹简之间，镜面模糊地映出司马懿嘴角的诡笑。老人枯瘦的手指蘸着染血的汤药，在砖地上缓缓勾画。药汁在青砖上蜿蜒，渐渐显露出洛阳十二城门的轮廓。"尔等可知，"他声音如同地窖里穿堂的风，"曹征西在陇西练兵用的《九变篇》，批注乃是为父十年前所作？"
更漏声穿过三重石门传来，沉闷的水滴声在地窖中层层回荡。司马师跪坐在角落，正将凉州军报小心缝进《孝经》注疏的夹层。细针穿过竹简的瞬间，地窖暗门突然发出沉重的吱呀声。
老仆佝偻着身子进来，手中漆盘托着曹爽新赐的"养疾"补药。药罐在石案上落下时，发出空洞的轻响。待老仆退去，司马懿指尖一挑，罐底黏着的半片青铜虎符应声而落——那断裂处的齿痕，与年前他交给卫瓘的调兵信物严丝合缝。
地窖深处的阴影里，司马懿摩挲着虎符断裂处的纹路，龟蛇灯的火焰在他眸中投下跳动的光点。石壁上的兵法批注忽明忽暗，那些朱笔勾勒的"疾""徐""攻""守"字样，在药汁绘制的城防图上投下血色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