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月亮上的嘟嘟 作品

第258章 《仇国论》出

接下来的日子里,汉中盆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动荡。!删_疤_看′书·旺, \首,发?陈泰派出的轻骑兵小队如鬼魅般在田野间穿梭,马蹄声踏碎了乡间的宁静。每到一处,这些骑兵便毫不留情地纵火焚烧即将成熟的庄稼。火把投进麦田的瞬间,金黄的麦浪顿时化作一片火海,滚滚浓烟直冲云霄,在秋日的晴空下格外刺眼。

"我的麦子啊!"

"老天爷开开眼吧!"

农夫们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在田野间回荡。他们不顾危险地扑向火场,用衣服扑打,用双手捧起田边的泥土试图灭火。可火势太猛,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年的心血在烈焰中化为灰烬。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农跪在田埂上,浑浊的泪水顺着皱纹纵横的脸颊滚落,他颤抖的双手捧起一把烧焦的麦穗,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与此同时,成都城内,中散大夫谯周的书房里烛火通明。他焦躁地在书房中来回踱步,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案几上的竹简散乱地堆放着,有些已经展开,有些还紧紧卷着。烛火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在墙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唉......"谯周长叹一声,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他粗糙的手指不停地捻着花白的胡须,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心中的忧虑如同窗外渐浓的夜色,越来越沉重。

"姜维若再兴兵北伐,我蜀汉百姓如何承受得起啊!"他喃喃自语道,声音沙哑而疲惫。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些流离失所的难民,那些饿得皮包骨的孩子,那些在战火中失去亲人的百姓。

突然,他猛地站定,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决然。他快步走到案前,衣袖带起一阵风,差点掀翻了烛台。他一把抓起毛笔,用力蘸了蘸砚台里已经有些干涸的墨汁,在竹简上奋笔疾书。

案几上的竹简堆积如山,有些已经被墨迹浸染得看不清字迹,有些仍湿润未干。他的笔锋时而急促,时而缓慢,字迹时而凌厉,时而凝重。写到激动处,笔尖甚至划破了竹简的表面。

"兵者凶器,战者危事......"他一边写一边低声念着,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痛惜,"今国小民疲,而屡兴征伐,是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l~a\n^l^a*n`x^s...c!o+m~"

最后一笔落下,笔锋在简上重重一顿,墨汁在竹简上晕开一小片。谯周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他松开笔杆,指尖因久握而微微颤抖,指腹上还沾着未干的墨迹。

他抬起头,望向窗外黑沉沉的夜色。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但乌云依然密布。谯周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雨幕,看见了汉中焚烧的农田,看见了扶老携幼逃难的百姓,更看见了姜维那双固执而炽烈的眼睛——那眼睛里燃烧着北伐的执念,却看不到蜀汉百姓的苦难。

"这样下去,蜀汉危矣......"谯周低声呢喃,声音里满是沉痛。他缓缓卷起竹简,用颤抖的手系好丝带,心中已经下定决心要将这份谏言呈递给陛下。哪怕得罪权贵,哪怕触怒姜维,他也要为蜀汉的百姓争一线生机。

《仇国论》一出,整个蜀汉朝野顿时沸腾起来。成都城内,无论是达官显贵的府邸,还是寻常百姓的院落,处处都在议论这篇惊世骇俗的文章。

在城南最大的书肆前,一群学子挤作一团,争相传阅刚刚刻印出来的《仇国论》。竹简在众人手中传递,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夫以区区之蜀,当天下之众,此必亡之势也..."一个青衫学子低声诵读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荒谬!"旁边一个身材魁梧的学子突然拍案而起,震得案几上的茶盏都跳了起来,"谯大夫此言大谬!若不北伐,难道要坐以待毙,等着魏人打上门来吗?"

"可他说得不对吗?"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儒生指着竹简上的字句,手指微微发抖,"民力已竭,府库空虚,而犹驱之赴死,岂仁者所为?这说的难道不是实情?"

茶馆里,说书人将《仇国论》的内容编成了通俗易懂的俚曲,用沙哑的嗓音唱着:"打仗打仗年年打,百姓家中无余粮..."围观的人群中,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农蹲在墙角,嚼着干硬的麦饼,浑浊的眼中泛着泪光:"打来打去,苦的还是我们这些种地的...我家的牛都被征走了..."

酒肆中,几个喝得满脸通红的军士正在大声争论。墈书君 追罪歆章劫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壮汉拍桌怒骂:"谯周这老匹夫,我看就是魏人派来的细作!"唾沫星子溅得到处都是。

"放屁!"旁边一个瘦高的老兵猛地站起来,酒碗重重砸在桌上,"他说的哪一句不是实话?去年汉中一战,我们营死了七成兄弟!抢回来的那几亩地,转眼就被魏军烧成了焦土!"

"谯大夫说得对啊!"角落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突然拍案而起,枯瘦的手掌拍得桌面"砰砰"作响,"连年征战,我家三个儿子都死在祁山了!现在就剩我这个老不死的..."说着说着,声音已经哽咽。

!"糊涂!"一个年轻书生愤然起身,衣袖带翻了茶盏,"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如今正是继承遗志之时,岂能畏首畏尾?若是人人都像你们这样贪生怕死,蜀汉还有什么希望?"

争论声此起彼伏,整个成都城都陷入了激烈的辩论之中。有人支持谯周的主张,认为应该休养生息;也有人坚决反对,认为北伐是蜀汉唯一的出路。街头的巡逻士兵不得不经常出面制止那些快要打起来的争论者。

在这样激烈的氛围中,就连平日里最不起眼的小贩,也会在卖完货物后,蹲在墙角跟人争论几句。茶楼酒肆的老板们发现,这几日的生意格外好——人们似乎都需要借着一杯浊酒,来抒发胸中的郁结。

夜幕降临后,争论声渐渐平息。但家家户户的灯火下,仍有人在低声讨论着《仇国论》的内容。

朝堂之上,争论更加激烈。张绍捧着《仇国论》的竹简,眉头越皱越紧。他读到最后,不由得长叹一声:"谯周所言...确实不无道理啊。"他的声音里透着深深的疲惫,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竹简的边缘。

"荒谬!"陈砥猛地拍案而起,案几上的茶盏被震得叮当作响。他双目圆睁,胡须因愤怒而微微颤抖:"此乃动摇军心之论!若不北伐,难道要坐等曹魏来攻吗?我大汉将士浴血奋战多年,岂能就此退缩?"

谯周缓缓转过身来,苍老的面容上写满沧桑。他的目光平静却坚定,与陈砥愤怒的眼神相对:"陈尚书,老朽只问一句——"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朝堂为之一静,"若战至最后一人,胜了又如何?"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心头。朝堂上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几位年迈的大臣低下头,悄悄用衣袖擦拭眼角。年轻的官员们面面相觑,眼中尽是茫然。

与此同时,姜维府中的烛火在夜风中摇曳不定。他独自一人坐在案前,手中紧握着那份《仇国论》的竹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青筋暴起。烛光映照下,他的脸色显得格外苍白。

"北伐...北伐..."他喃喃自语,目光死死盯着竹简上的文字。那些字句仿佛化作利刃,一刀刀剜着他的心。胸口剧烈起伏着,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突然,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殷红的血珠溅在竹简上,将那些文字染得模糊不清。

"丞相!"他仰天长啸,声音嘶哑而悲怆,仿佛要将满腔的不甘与愤懑都倾泻而出。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顺着他布满皱纹的脸颊滑落,与竹简上的血迹混在一起。"天不佑大汉啊...维...维亦无力啊..."

他的肩膀剧烈颤抖着,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烛火忽明忽暗,在他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窗外,夜风呜咽着掠过屋檐,像是也在为这个末路英雄而悲鸣。

与此同时,洛阳城暮色渐沉,大将军府内的烛火却格外明亮。曹璟与钟会相对而坐,檀木棋盘上黑白交错,战局正酣。

"士季,你这步棋倒是出人意料。"曹璟捏着一枚黑子,眉头微蹙。钟会轻摇羽扇,笑而不语。

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侍从躬身入内,双手呈上一封密信:"禀大将军,蜀地急报。"

曹璟随手接过,展开一看,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诧异,继而放声大笑:"哈哈哈!士季,你快看这谯周的《仇国论》,真乃天助我也!"

钟会接过密报,目光如电般扫过字句。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案几,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大将军,此人一篇文章,胜过十万雄兵啊。"

"正是!"曹璟猛地起身,将手中棋子重重拍在棋盘上,震得几枚棋子跳了起来。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在烛火映照下格外明亮:"你且看这民疲国虚,不可用兵之论,简直是在替我们说话!他日征伐蜀国,必要重用此人。"

钟会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被震乱的棋盘,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大将军高见。谯周此论,不仅动摇了蜀汉军心,更让百姓厌战。"他拾起一枚白子,在指尖轻轻转动,"待我军南下之时,必能事半功倍。"

曹璟大步走到窗前,推开雕花木窗。夜风扑面而来,带着初夏的温热。他望向西南方向,仿佛能穿透重重山水,看到成都城内的混乱景象。

"姜维此刻定是焦头烂额。"曹璟冷笑道,"前线将士看到这样的文章,哪还有战心可言?"

钟会起身走到他身侧,羽扇轻摇:"刘禅本就优柔寡断,如今朝中主和派有了这等利器,姜维北伐之议恐怕......"话未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府中烛火将二人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在墙上如同两只蓄势待发的猛兽。棋盘上的残局无人收拾,就像此刻蜀汉的命运,已然胜负分明。

"来人!"曹璟突然转身,声音洪亮,"传令下去,将这份密报抄录百份,秘密送往蜀地各处。我要让谯周的文章,传遍巴山蜀水!"

钟会微微颔首,眼中精光更盛:"待时机成熟,大将军挥师南下,蜀地百姓必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夜风穿堂而过,烛火摇曳间,两人的笑声在厅内回荡。蜀汉已是笼中之鸟,插翅难逃。而在更远的地方,东吴的楼船,似乎也已隐约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