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月亮上的嘟嘟 作品

第311章 河北棋局—先手

嘉平三年六月

又过了三个月后,河北大地暗流涌动。·天_禧_暁-税¢蛧! ′更,歆?嶵*筷/万佛会的教义如同野火般在各郡县蔓延,那些对朝廷均田制心怀不满的豪强们,纷纷借着这股势头蠢蠢欲动。

清河郡·袁氏祖宅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映照着这座曾经辉煌的宅邸。袁方站在高台上,身披锦袍,腰间佩着一柄镶金嵌玉的长剑,刻意模仿着当年袁绍的做派。他昂首挺胸,目光扫过台下聚集的数百流民——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中却燃烧着愤怒与渴望。

"各位父老乡亲!"袁方高声喊道,声音在空旷的场地上回荡,"我乃袁本初之后!当年我祖上四世三公,何等风光!"

台下的人群骚动起来,有人低声议论,有人抬头张望,眼中闪烁着希冀的光芒。

"可如今呢?"袁方猛地提高嗓音,拳头重重砸在栏杆上,"曹魏暴政,夺我田产,欺压百姓!他们推行均田制,就是要断了我们的活路!"

"是啊!"一个满脸皱纹的老汉颤巍巍地举起手,声音嘶哑,"官府把我们的地都收走了,说是分给流民,可我们这些祖祖辈辈种地的,反倒没了活路!"

"袁公子!"一个瘦骨嶙峋的年轻人挤到前排,仰头喊道,"您真能带我们讨口饭吃?"

袁方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一丝冷笑,但很快又换上一副慷慨激昂的神情。他拍着胸脯,朗声道:"跟着我袁方,不仅能吃饱饭,还能拿回被官府强占的田地!"

台下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流民们的眼中燃起了希望。袁方心中暗喜:"这些愚民,果然好骗。"他早就盘算好了——只要打出袁氏的旗号,再许以重利,不愁没人追随。到时候,他就能借着万佛会的势头,拉起一支人马,与朝廷抗衡!

"袁公子!"又有人喊道,"可官府兵强马壮,我们怎么斗得过?"

袁方冷笑一声,拔出腰间长剑,剑锋在夕阳下泛着寒光:"怕什么?万佛会已在各郡县扎根,只要咱们齐心协力,曹魏的官兵又能奈我们何?"

"对!跟他们拼了!"人群中有人怒吼。

"拿回我们的地!"更多的人跟着附和。

袁方满意地看着台下群情激愤的场面,心中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他知道,这些流民不过是他的棋子,但只要能掀起风浪,他就有机会重振袁氏一族的荣光!

"明日此时,愿随我袁方起事的,便在此地集合!"他振臂高呼,"咱们要让曹魏知道,河北之地,不是他们说了算的!"

"愿随袁公子!"台下众人齐声呐喊,声音震彻云霄。/芯!丸.本-鰰/栈? *最¢新~彰·結!埂?鑫^快\

袁方转身走下高台,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冷。他低声对身旁的心腹道:"去,把仓库里的兵器分发下去,再派人联络各郡县的豪强,告诉他们——时机到了!"

心腹躬身领命,快步离去。袁方站在廊下,望着远处渐渐暗沉的天色,心中默念:"曹魏,你们的好日子,该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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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山·官仓道上

正午的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常山郡的官道上升腾着滚滚热浪。田横光着膀子,露出一身横练的肌肉,手里的大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他猛地一脚踹开挡路的栅栏,扯着嗓子吼道:"兄弟们,跟老子上!今天不是饿死,就是吃饱!"

身后跟着的几百号人个个面黄肌瘦,眼睛里冒着凶光。有举着锄头的老汉,有握着镰刀的后生,连妇人都攥着擀面杖跟了上来。他们踩过干裂的田地,扬起一片尘土。

"田大哥说得对!"一个缺了门牙的老汉挥着粪叉喊道,"县太爷家的狗都比我们吃得好!"

队伍里爆发出阵阵怒吼。田横听着身后的声浪,心里乐开了花。他抹了把脸上的汗,心想:"这群饿红眼的傻子,倒省得老子费口舌。"转头又扯开嗓子:"看见前面那个大粮仓没有?白花花的大米都堆得发霉了!"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一个瘦得皮包骨的后生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嘶哑着嗓子喊:"我娘就是活活饿死的!今天非得让那些狗官尝尝滋味!"

官仓的守卫早就吓得两腿发软。领头的衙役哆嗦着举起水火棍:"反、反了你们!这可是杀头的罪..."话还没说完,田方一个箭步冲上去,大刀"唰"地劈下来,衙役的帽子连着半截头发飞了出去。

"挡我者死!"田横瞪着一双牛眼,脸上的横肉直抖。守卫们"哗"地散了个干净,有个年轻差役跑得太急,连靴子都跑掉了。

"轰"地一声,粮仓大门被众人撞开。田方第一个冲进去,抓起一把白米就往嘴里塞,嚼得咯吱作响。他故意让米粒从嘴角漏出来,扯着破锣嗓子喊:"都看见没有?这才是人吃的东西!"

百姓们疯了一样扑向粮垛。有人直接跪在地上往怀里扒拉粮食,有个妇人边哭边往衣襟里塞麦子,嘴里念叨着:"娃啊,娘给你带吃的回去了..." 田横冷眼看着这群饿鬼,心里盘算着:"等他们吃饱了,就该听老子号令了。兰兰文穴 蕞新彰截庚鑫快"他跳上一个粮垛,大刀往地上一插:"从今往后,跟着我田横干的,顿顿吃饱饭!不愿意的..."他狞笑着拍了拍刀背。

!人群里立刻响起七嘴八舌的喊声:"田大哥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我们都听冲天将军的!"

远处传来急促的铜锣声。田横眯起眼睛望了望官道尽头扬起的尘土,知道郡里的官兵快到了。他却不慌不忙地抓起一袋粮食扛在肩上,心想:"正好拿这群饿鬼当挡箭牌。等官兵杀几个立威,剩下的就更死心塌地跟着我了。"

"兄弟们!"他举起血淋淋的大刀,"狗官们要来了,你们说怎么办?"

"跟他们拼了!"人群里爆发出怒吼。田方咧开大嘴笑了,露出一口黄牙。他仿佛已经看见自己坐在郡守府的大椅上,底下跪着一群唯命是从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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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原郡·太守府

太守府内,烛火摇曳,将王宁来回踱步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他不停地搓着手,指节都捏得发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王大人,您这都走了小半个时辰了,也该拿个主意了。"赵氏族长慢悠悠地开口,手指捻着花白的胡须,眼睛却死死盯着王宁。

王宁猛地停住脚步,衣袖一甩:"赵老,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诛九族?"钱氏族长嗤笑一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现在整个河北都快姓万佛了,朝廷的兵马连洛阳都出不来,拿什么诛我们的九族?"

"就是。"一旁的孙氏族长帮腔道,"王大人,您看看隔壁清河郡,太守不肯合作,现在尸首都找不到了。"

王宁闻言浑身一颤,后背的官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他环顾四周,几位族长虽然坐着,但眼神都像刀子一样剜着他。门外隐约可见家丁们的身影,腰间似乎都别着家伙。

"诸位...诸位容我再想想..."王宁声音发颤,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官服下摆。

赵族长突然拍案而起,茶盏被震得叮当作响:"想什么想!王宁,你别给脸不要脸!"他一把揪住王宁的衣领,"实话告诉你,万佛会的大军三日后就到城下。要么你现在点头,要么..."

"赵老息怒!"王宁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钱族长阴恻恻地插话:"王大人,您可要想清楚。这太守之位,我们能让您坐,也能让别人坐。"

王宁颓然跌坐在椅子上,眼前发黑。他想起家中老母和妻儿,想起自己寒窗苦读二十年才换来这顶乌纱帽。可现在,一切都完了。

"罢了..."他长叹一声,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就...就依诸位之见..."

赵族长立刻换上一副笑脸,亲自给王宁斟了杯茶:"这才对嘛。王大人放心,等大事成了,您就是从龙功臣,封侯拜相不在话下!"

王宁苦笑着接过茶盏,手抖得茶水都洒了出来。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钱族长凑过来低声道:"那明日就开城门,迎万佛会进城?"

王宁木然点头,脑子里嗡嗡作响。几位族长见状,互相交换了个眼色,脸上都露出得逞的笑容。

"时候不早了,我等告退。"赵族长拱手道,"王大人好好休息,明日还有大事要办呢。"

待众人离去后,王宁瘫在椅子上,望着屋顶的横梁发呆。窗外传来几声夜枭的啼叫,格外凄厉。他突然想起自己刚上任时,还立志要做个清正廉明的好官。如今却...

"报应...这都是报应啊..."王宁喃喃自语,两行浊泪顺着脸颊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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渤海郡·清净寺

清晨,薄雾还未散尽,旷野上已经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人群。他们穿着粗布衣衫,有的背着行囊,有的拄着木杖,但脸上都带着虔诚的神情。人群中央,一座三丈高的木台矗立着,四周插满了绣着"无生老母"字样的黄色旗帜,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司马元站在高台上,白色法衣在风中轻轻飘动。他手持一柄白玉拂尘,面容慈祥地望着台下如潮水般涌来的信徒。阳光透过薄雾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神圣的光晕。

"时辰已到!"身旁的护法高喊一声。

司马元缓缓抬起双手,台下顿时鸦雀无声。三十万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他,目光中满是敬畏与期待。

"无生老母降世!"司马元的声音通过铜喇叭传遍全场,在旷野上回荡,"真空家乡就在眼前!"

台下立即爆发出一阵欢呼。信徒们纷纷跪倒在地,额头紧贴地面。几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激动得热泪盈眶,颤抖着双手合十。

司马元满意地看着这一幕,继续用充满悲悯的语调说道:"曹魏暴政,荼毒生灵。苛捐杂税,民不聊生!"他的声音渐渐提高,"多少人家破人亡?多少人流离失所?"

台下响起一片啜泣声。一个瘦骨嶙峋的中年汉子突然站起来,撕开衣襟露出胸前的鞭痕:"大法师说得对!我全家都被官府逼死了!"

"我儿子被抓去修运河,再也没回来!"一个老妇哭喊道。

司马元适时地举起拂尘,示意众人安静:"但老母慈悲,为你们指明生路!"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洪亮,"唯有皈依我佛,方能脱离苦海!"

"皈依我佛!脱离苦海!"三十万信徒齐声高呼,声浪震得远处树林中的飞鸟四散惊逃。

护法们抬来一口大缸,司马元手持柳枝,蘸着"圣水"洒向人群。信徒们争先恐后地向前拥挤,希望能沾到一滴圣水。一个年轻女子甚至晕倒在地,被人群踩踏也浑然不觉。

司马元眯着眼睛,俯视着台下疯狂的信徒。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心中暗想:"袁方、田方那些莽夫,就知道舞刀弄枪。他们哪里懂得,人心才是最大的力量?"想到这里,他不禁轻蔑地哼了一声。

"大法师!求您救救我娘!"一个少年抱着奄奄一息的老妇人挤到台前。

司马元立刻换上悲天悯人的表情,从袖中取出一包"神药"递给少年:"此乃老母所赐仙丹,用圣水服下,可祛百病。"

少年千恩万谢地退下。司马元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冷笑:"又一条忠心的狗。"

正午时分,法会进入高潮。三十万信徒齐声诵经,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司马元站在高台上,白色法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高举双臂,感受着信徒们狂热的崇拜,仿佛自己真的成了神明。

"快了..."他在心中盘算着,"再发展几个郡的信众,到时候连曹璟都要看我的脸色行事!"

法会一直持续到日落西山。当最后一丝阳光消失在地平线上时,司马元才意犹未尽地宣布法会结束。信徒们依依不舍地散去,很多人一步三回头,眼中满是不舍。

护法们忙着收拾法器。司马元独自站在空荡荡的高台上,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火把长龙,那是信徒们举着火把回家的队伍。夜风吹拂着他的法衣,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真实的笑容——那是一种志得意满的、野心勃勃的笑容。

河北大地,风云突变。百姓们或被迫,或自愿,纷纷卷入这场动乱之中。有人为了一口饭吃,有人为了报仇雪恨,更有人怀着不可告人的野心。整个河北,已然成为一锅即将沸腾的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