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云嘶哑的嗓音,如同被烈火灼烧过的破锣,每一个字都带着血和泪。+e¨z-暁.说+蛧/ -追?罪-薪′彰+劫*
“这算什么鸟皇帝!”
他双目赤红,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根本不配我们为他浴血奋战,为他抛头颅洒热血!”
“他不配坐在那张冰冷该死的龙椅上!”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刺骨的寒意。
“爹!我们手握十万岳家铁军!南征北战,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岳云猛地抬高了声音,悲愤交加。
“这支军队,只认您!只认‘岳’字大旗!”
“现在就掉转马头!杀回临安去!”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剧烈颤抖。
“清君侧!诛秦桧!把那老贼千刀万剐!”
“迎回二圣!重整我大宋万里河山!”
岳云的声音激越,充满了玉石俱焚的决绝。
“爹!我们反了!反了他娘的!”
“将军!反了吧!”
张宪、王贵等一众岳家军核心将领,几乎在同一瞬间,齐刷刷跪倒在地。
冰冷的甲胄与坚硬的地面碰撞,发出沉闷而决绝的声响。
他们没有丝毫犹豫。
没有半分迟疑。
声音铿锵有力,如同钢铁交鸣。
目光决绝,如同出鞘的利剑,闪烁着寒光。
钢铁般的意志,清晰地写在每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
他们是岳家军的骨血,是从死人堆里一次次爬出来的兄弟!
他们可以为大宋流尽最后一滴血,但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主帅蒙冤,看着大好河山断送!
南宋,岳飞帅帐之内。
死一般的寂静。
岳飞虎目之中,泪光汹涌。
灼热的泪珠,终于无法抑制,顺着他那饱经风霜、如同刀劈斧凿般的面颊滚滚滑落。
他看着眼前这些与他生死与共、情同手足的部下。
每一个人的面容都那般刚毅。
每一个人的眼神都那般炽热,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火焰。
他的目光,缓缓落向自己的儿子,岳云。
那个他曾倾注了无数心血,寄予了无限厚望的年轻人。
此刻,正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混合着滔天愤怒与无尽痛苦的眼神望着自己。
“好……好儿郎……”
岳飞喉头剧烈地滚动了几下,声音艰涩无比,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胸膛最深处硬生生抠挖出来。
有欣慰。
有骄傲。
但更多的,是如同被万千钢针穿刺心脏般的剧痛。
是撕裂灵魂般的痛楚。
“都……都起来。”
岳飞深深吸了一口气。
吸入胸腔的空气,冰冷而沉重,带着帐外风雪欲来的寒意。_新¨丸+夲?神-占~ ¢醉¢新?漳!节¢埂`辛/筷·
他强行压下那翻涌如惊涛骇浪般的情绪。
缓缓地,却无比坚定地摇了摇头。
坚定。
不容置疑。
“不能反。”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与沙哑。
然而,这三个字,却仿佛蕴含着万钧之力。
如同三座巍峨的山岳,轰然压下。
狠狠地,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砸得他们心神剧震,呼吸都为之一滞。
岳飞的眼前,瞬间闪过无数惨烈至极的画面。
若是此刻举兵,内战的烽烟将再度燃遍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
骨肉相残,同室操戈。
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金人的铁蹄,必将趁此千载难逢之机,再度肆虐南下。
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刚刚看到一线光复希望的江山,将再度彻底沦陷于敌手。
无数无辜的百姓,将再度如同猪狗一般,任人屠戮,哀嚎遍野。
那将是比靖康之耻更为惨烈的人间地狱!
他不能。
他岳飞,就算是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也绝不能让自己一生坚守的“忠”,变成葬送天下苍生、断送华夏国祚的滔天罪孽!
他不能成为千古罪人!
“为什么?!爹!这到底是为什么?!”
岳云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岳飞。
年轻而刚毅的脸庞上,写满了撕心裂肺的不解与无法承受的痛苦。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世界在他眼中扭曲变形。
难道,就这样束手就擒?!
任由那些卑鄙无耻的奸佞小人肆意摆布?!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我们用无数兄弟的鲜血和生命打下的河山,再次沦丧于金狗之手?!
难道,就这样看着爹您,一步步走向那该死的风波亭,走向那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不甘心!他一万个不甘心!
“住口!”
岳飞陡然发出一声厉喝,声如晴空霹雳,震得整个帅帐嗡嗡作响!
他眼神锋利如刀,如实质般扫过自己的儿子,扫过所有神情激动的将领。
那目光中蕴含的威严与痛惜,让所有人心中一凛。
“外患未平!金贼依旧虎视眈眈,亡我之心不死!”
岳飞的声音沉痛而决绝。
“此时此刻,我等不思如何抵御外侮,保家卫国,反而要举兵内向,与朝廷自相残杀!”
“将天下亿万无辜百姓置于何地?!”
他的质问,如重锤般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岂不是正中金人奸计?让他们坐收渔翁之利,不费吹灰之力便可鲸吞我大宋江山?!”
“届时!国将不国!家何存焉!”
“这等亲者痛,仇者快的千古蠢事!”
“我岳飞!纵然是身死魂灭!也绝不能做!也绝不屑于做!”
他的话语,斩钉截铁,掷地有声。¨墈~书`君* !埂/芯¢嶵_快.
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与信念。
向着苍天,向着大地,向着自己的赤胆忠心,发出了最后的呐喊!
“可是爹……”
岳云嗓音发颤,每一个字都带着深入骨髓的不甘与濒临崩溃的绝望。
他想说,可是您就要死了啊!
可是我们的大业就要功亏一篑了啊!
“够了!”
岳飞猛地一掌,重重拍在身前的帅案之上!
“嘭——!”
一声沉闷巨响。
坚硬的帅案剧烈震颤,案上的令箭文书都随之跳动。
整个帅帐内,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
他目光如电,带着不容抗拒的无上威严,死死盯着帐下诸将。
“此事!休要再提!”
“自今日起!谁敢再言造反二字!蛊惑军心!”
“军法从事!立斩不赦!”
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众人的心头。
帅帐之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空气凝固得如同铁块,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只剩下将领们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以及一些极力隐忍的、低低的呜咽。
岳云依旧跪在那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他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
殷红的血,顺着他的嘴角缓缓流下,滴落在冰冷的铠甲之上,绽开一朵朵妖异而凄厉的血花。
他却浑然不觉任何疼痛。
眼中,是不甘。
是痛苦。
是深不见底、如同黑洞般的绝望。
他不敢,也不能再违逆父亲的命令。
那是他从小敬仰如山岳的父亲啊!
岳飞看着跪满了整个帅帐的,曾与他在尸山血海中一同杀出,生死相托的兄弟袍泽。
他清晰地看见他们每一个人的眼中,那满溢而出的挣扎、不解、痛苦,以及那几乎要将他们吞噬的绝望。
他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
然后,一寸寸地剜去血肉。
痛,痛彻骨髓,痛入灵魂。
他缓缓地转过身去。
那原本如同标枪般笔首挺拔的脊背,在这一刻,仿佛也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萧索与苍凉。
他背对着帐内所有与他生死与共的兄弟。
他怕,怕自己再多看他们一眼。
怕自己那颗早己千疮百孔、鲜血淋漓的心,会在此时此刻,彻底崩碎成齑粉。
他用尽了自己所有的意志力,所有的坚持。
从牙缝深处,从灵魂最深处,艰难无比地挤出了那道命令。
那道决定了无数人生死荣辱。
也决定了他自己悲惨宿命的命令。
“传……令……”
他的声音,剧烈地颤抖着,仿佛承载不住这命令的重量。
每一个字,都带着他心头滴落的滚烫鲜血。
“全……军……”
每一个音节,都浸透了无尽的血与泪。
每一个瞬间,都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无边悲凉。
“班……师……”
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生命力与精气神。
“回……朝!”
最后这两个字,像是从幽深的血池之中硬生生打捞出来的一般。
带着浓郁刺鼻的血腥气。
带着灭顶般的绝望与死寂。
说完这西个字。
他那从未向任何权贵、任何强敌弯曲过的如山脊梁。
在这一刻,微不可察地,轻轻地塌陷了一丝。
整个人,仿佛在这一瞬间,苍老了数十岁。
脑海之中,一阵阵恍惚。
宗泽恩师那枯瘦如柴的身影,仿佛又出现在眼前,躺在病榻之上。
用尽生命最后一点微弱的星火。 朝着北方,发出那悲愤欲绝的呐喊。
“渡河!渡河!渡河啊——!”
“鹏举!鹏举!相公!报国之志,精忠报国,永世不可忘也……”
岳飞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
望向那片冰冷无情,仿佛漠视着人间一切悲欢离合、忠奸善恶的苍茫天幕。
他的眼神,复杂到了极致。
有悲怆。
有不甘。
有愤怒。
有无奈。
更有那渗透到灵魂最深处的、无边无际的荒凉与孤寂。
最终,所有激烈的情绪,都渐渐平息,化作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带着无尽疲惫的低语。
消散在帐外那呜咽不止、如同鬼哭狼嚎般的凛冽北风之中。
……
北宋,皇宫,紫宸殿。
不,是某个不可知的时空。
赵匡胤的喉咙深处,猛地发出一声如同受伤困兽般的、压抑至极的悲鸣!
一口郁气死死地压在他的胸口。
沉重得,几乎要将他的整个胸膛彻底压垮,压爆!
他的胸口,像是被一座巨大的石磨死死压住,又像是被无数钢针疯狂攒刺。
痛!
锥心刺骨的痛!
他的脑海,一片混沌,又一片翻江倒海。
一个他从未有过的,甚至连想都不敢想的念头,如同猝然苏醒的毒蛇,猛地从他心底最深处窜了出来,闪电般掠过他的脑海。
他,竟然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或许……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得如同两块粗糙的砂石在剧烈摩擦。
或许,当年自己一手定下的“重文抑武,守内虚外”的国策……
真的错了?
是不是,真的为千年之后的大宋。
为这片他曾浴血奋战、九死一生才守护下来的江山。
亲手埋下了断送国运、自毁长城的滔天祸根?!
还有那一次……
陈桥驿,黄袍加身……
那看似辉煌的开端,那奠定赵宋三百年基业的转折……
是不是,正是因为自己开了这个“头”。
才让后世那些无能之辈,那些鼠目寸光、德不配位的所谓帝王。
对于那些功高盖世、手握强兵、能够为国开疆拓土的武将。
始终心存那种深入骨髓、病态扭曲的忌惮与毫不掩饰的杀心?!
岳飞!
那是岳飞啊!
他手握十万岳家军!百战百胜!攻无不克!所向披靡!
那是能将金贼打得闻风丧胆,哭爹喊娘的盖世名将!
他在军中,在民间,其威望早己如日中天,光芒万丈!
甚至,远远盖过了他那个所谓的“皇帝”!那个只会偏安一隅、苟且偷生的赵构!
他岳飞,甚至还喊出了“首捣黄龙府,迎回二圣”的口号!
迎回……二圣……
赵匡胤的呼吸猛地一滞!
双眼之中,血丝瞬间暴突,密如蛛网!
他刹那之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也许,在那个偏安江南的赵构看来……
岳飞的赫赫战功,是功高震主!
岳飞的无上威望,是觊觎皇权!
岳飞的“迎回二圣”,更是如同无数把最锋利的钢刀,一次又一次,狠狠地穿刺着他那颗脆弱不堪、却又看得比自己性命、比江山社稷更重要百倍千倍的帝王逆鳞!
他赵构,怕的不是金人!
他怕的是钦宗、徽宗回来,他那张龙椅坐不稳!
杀岳飞……
难道,真的就只是为了稳固他那张靠着屈膝投降、割地赔款才换来的,沾满了耻辱的椅子?!
这个念头,冰冷如九幽寒冰,又歹毒如致命毒蛇。
紧随而来的,是更深!更浓!更狂暴!如同火山喷发般的滔天怒火!
以及那刻骨铭心,让他恨不得将自己撕碎的奇耻大辱!
“蠢货!”
“一群无可救药的蠢货啊!”
赵匡胤猛地伸出手,一把抓起身旁紫檀木案几上,一只价值连城的琉璃盏。
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砸向了光洁如镜的青石地面!
“啪嚓——!”
一声刺耳至极的脆响,在空旷的大殿内骤然炸开!
琉璃盏,瞬间粉身碎骨!
他的心口,也随之传来一阵更为剧烈的绞痛。
呼吸,几乎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他赵匡胤的后代,怎么会出这样的废物!这样的畜生!
……
……
兄弟们,可以呀!第34章催更21人次,说到做到加更一章,兄弟们继续,加更上不封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