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在车流中穿行，两人沉默着。胖子把玩着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圆润的脸上；杨轩则盯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指节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击。二十分钟后，车停在了一栋老旧小区前，斑驳的外墙像一张皱巴巴的牛皮纸。
"3单元502，"杨轩核对着苏倩给的地址。爬到五楼时，胖子己经气喘如牛，扶着墙小声嘟囔："这老家伙...选这么高...减肥啊..."
杨轩刚抬手要敲门，门锁突然"咔嗒"响动。他猛地拽住胖子后退半步，防盗门擦着鼻尖打开。穿藏蓝西装的年轻男子拎着公文包迈出来，身后跟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人。西装男转身时，杨轩注意到他领带夹上反光的律所徽章。
"高先生留步。"律师模样的男子虚拦了一下，"继承协议最迟周三送来，您确认条款后签字就行。"
被称为高先生的男人机械地点头，眼袋在廊灯下泛着青黑。
杨轩用气音在胖子耳边说了些什么，拇指朝楼梯方向点了点。-6,腰?墈_书?枉\ ^冕_废-跃?黩!胖子会意，假装系鞋带落后几步，圆滚滚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转角。
"您好。"杨轩对着那个中年人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市局刑侦队，想找你了解些关于李薇薇的情况。"
那中年人听完，微微皱了皱眉，眼角的皱纹更深了几分，声音沙哑地说道："前几天你们不是都问过了吗？该说的我都说了..."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现在我女儿没了，我老婆也走了..."话语间，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上己经有些脱线的布料。
杨轩注意到对方布满血丝的眼睛和凌乱的灰白鬓角，放缓语气道："可能有些细节还需要确认。放心，耽误不了您多长时间，我们做完笔录就走。"
中年人沉默片刻，肩膀微微塌陷下去，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他侧身让开门口，木质地板在脚下发出"吱呀"的声响。屋子里的白炽灯有些昏暗，照着简朴的装修——掉漆的电视柜上摆着蒙尘的全家福，褪色的窗帘随着穿堂风轻轻摆动。
"请用茶。"中年人佝偻着背将玻璃杯放在茶几上，茶水在杯壁上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齐?盛￠暁′税,枉′ ¨首`发·两人在发黄的布艺沙发上坐下，弹簧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杨轩双手接过茶杯，温热透过杯壁传来。他抿了一口略带涩味的茶水，翻开笔记本："您女儿出事之后，她母亲就住院了是吗？"
中年人的手指突然攥紧了膝盖处的裤料，指节泛白。"对..."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她有心脏病...那天看到现场照片就..."话尾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抽气，他别过脸去望向窗台，那里摆着几盆己经枯萎的绿萝，干枯的叶片在穿堂风里轻轻颤动。
杨轩听完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续追问道："您女儿出事前几天，有没有什么特别反常的举动？或者让您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中年男人闻言，眉头紧紧皱起，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他沉默了片刻，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哽咽："说起来...那孩子那段时间确实不太对劲。大概从薇薇出事一个月前开始，她每次来看我们，都是魂不守舍的，吃饭的时候还把汤洒了一身..."
当时她妈妈问过她怎么了，她就是摇摇头说没事，去过医院，大夫就说是压力太大，给她开了些药。我们...我们当时就该多问几句的..."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颤抖起来，用力抹了把脸。
"她男朋友呢？当时有什么反应？"杨轩又问道
"那个混蛋！"中年男人突然激动起来，拳头重重砸在桌上，震得茶杯哐当作响，"我女儿去医院那天，他连个人影都没见着！整天就知道和那群狐朋狗友鬼混！"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咬牙切齿道："最可恨的是...薇薇走后不到两天，这个畜生就找上门来，说什么...说什么要分房子！"男人气得浑身发抖，"他说什么谈了这么多年恋爱，青春损失费，我当场就想..."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哽住，布满血丝的眼睛里蓄满泪水。过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说："我跟他说得很清楚，那是我女儿和她妈妈的房子。要钱没有，要打官司奉陪...这几天倒是消停了，谁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杨轩听完，觉得没什么要问的了，便起身准备告辞。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余光忽然瞥见茶几夹层的缝隙里露出几张报纸的一角。他不动声色地多看了一眼，发现那几份报纸都是《证券时报》，上面密密麻麻的股票走势图和财经新闻格外显眼。杨轩心中一动，但面上不显，只是默默记下这个细节，随后向中年人礼貌地道别。
来到楼下，天色己经慢慢暗了下来，街灯己经亮起。胖子正倚在路灯杆旁等他，手里捏着半根烟。见杨轩出来，胖子咧嘴一笑，扬了扬下巴：“哥出马，你放心。”
杨轩快步走过去，低声道：“好了，回去再说。”
两人看了看表，己经下午六点了。天色渐暗，远处的云层压得很低。他们拦下一辆出租车，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城市的霓虹灯逐渐亮起，却照不亮两人心中的阴影。
回到幸福公寓时，天己完全黑了。昏黄的路灯将公寓楼的轮廓勾勒得格外阴森，墙皮剥落的地方在光影中如同狰狞的疤痕。整栋楼没有一丝光亮，完全沉浸在黑暗中，像一只蛰伏的怪兽。夜风吹过，楼道里传来空洞的回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窃窃私语。
胖子搓了搓手臂，嘟囔道：“这破地方，真的是太瘆人……”
杨轩没有接话，快步走进公寓，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时间的断层上。他知道，夜晚才刚刚开始，更恐怖的还在今晚等着他们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