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阳城,城高池深,守备森严。
守将钱彪虽然贪财,但对自己的小命看得比什么都重。
因此,在城防上,他从不吝啬投入。
城墙上的守军,每日操练,巡逻的队伍,往来不息。
然而,这两日,城中的气氛却有些诡异。
一些从灵竹城方向逃难过来的商贩和流民,带来了一些令人担忧的消息。
“听说了吗?灵竹城那边好像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跟谁打?难道是巴人又闹事了?”
“不是巴人!听说是……是夏军!”
“什么!夏军?这怎么可能!他们不是被孟将军堵在山外面了吗?栈道都烧了,他们怎么过来的?”
“谁知道呢,我就是远远看到那边烟尘滚滚,旌旗蔽日,吓得赶紧跑过来的,具体什么情况也不清楚。”
流言蜚语,如风一般在城内的大街小巷传播。
人心惶惶。
将军府内,钱彪烦躁地来回踱步。
“问了半天,就问出来这些没用的东西?夏军?他们是飞过来的吗!”
“到底是真是假,到底有多少人,领头的是谁,一概不知!养你们有什么用!”
一名小校战战兢兢地回道。
“大人息怒……实在是那些流民也说不清楚,他们都是远远看了一眼就跑了,嘴里的消息都不甚真切……”
“滚!都给我滚出去!”
钱彪一脚踹翻了身边的椅子,气得浑身颤抖。
他心里烦躁。孟凡凌将军陈兵十万于剑门关,连通的栈道早已被烧毁,夏军难不成是飞进来的。
可这消息不会空穴来风,万一是真的呢?
一想到夏军凶悍的战力,钱彪就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来人!”
他对着门外大喊。
“给本官把城门看紧了!从今日起,许进不许出!所有进城的人,都给我仔仔细细地盘查。尤其是那些从灵竹城方向来的!”
“是!”
亲卫领命而去。
钱彪这才稍微心安了一些。
不管消息是真是假,只要他龟缩在这坚城之内,总归是安全的。
就在钱彪下令全城戒严的第二天。
一支小小的商队,出现在了凌阳城的东门外。
这支商队规模不大,只有七八辆马车,几十个护卫。
但奇怪的是,他们的马车车辙极深,显然装载了极重的东西,车上还用厚厚的油布盖得严严实实。
“站住!什么人!”
城门守将厉声喝道。
商队为首的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连忙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手里还悄悄塞过去一锭分量不小的银子。
“军爷,我们是从南边过来的丝绸商人。”
守将掂了掂银子,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些,但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现在城里戒严,一律许进不许出,你们不知道吗?”
“知道,知道。”
管事连连点头哈腰。
“我们就是想进城安顿下来,等风声过了再做打算。”
“打开油布,让我们检查车上的货物!”
守将一挥手,几名士卒立刻上前,准备掀开油布。
“哎哎哎,军爷,使不得,使不得!”
管事急忙拦住。
“这……这里面都是些贵重的绸缎,金贵得很,怕风怕水的,可经不起这么折腾啊。”
他一边说,一边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银票,悄悄地递了过去。
“还请军爷行个方便,通融一二。”
守将接过银票一看,眼睛都直了。
五百两!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他心中顿时起了疑心。
什么丝绸这么金贵,连看都不能看?
他挥了挥手,让手下退后,然后压低了声音对管事说。
“你老实告诉我,车上装的到底是什么?”
管事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凑到守将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不瞒军爷,我们……我们其实是从灵竹城那边逃出来的。”
“什么?”守将心中一惊。
“夏军真的打过来了?”
“千真万确啊!”
管事一脸惊恐,声音发抖。
“漫山遍野都是!那王蔼将军……唉,不提了,太惨了。”
“我们老爷是灵竹城的大户,眼看城池不保,就连夜带着家里的金银细软逃了出来,想去蜀都投亲。”
“这车里……装的哪是什么丝绸,全都是金银珠宝啊!”
金银珠宝!
守将的呼吸瞬间急促了起来。
他看着那几辆沉重的马车,眼神都变了。
难怪车辙这么深,难怪出手这么阔绰!
他强压下心中的贪念,冷哼一声。
“你们胆子不小!来人,把他们都给我抓起来!”
“军爷饶命!军爷饶命啊!”
管事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
“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啊!这么多财物,要是被人知道,小人……小人的命就没了啊!”
“我们愿意……愿意献出一半的财物,只求军爷能放我们一条生路!”
一半的财物!
守将的心脏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这几车金银,一半是多少?
他不敢想。
这个功劳,他一个人可吞不下。
“此事事关重大,我做不了主。”
守将眼珠一转,立刻有了主意。
“你们在这里等着,不许乱动!我这就去禀报将军大人!”
说完,他留下大部分人马看守商队,自己则带着几个心腹,飞也似的朝着将军府跑去。
他要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钱彪将军!
城外,看着守将远去的背影,那名跪在地上的“管事”,嘴角悄然露出了一抹难以察觉的冷笑。
他不是别人,正是赵钰麾下的一名百夫长,奉命前来演这出戏。
而他身后的那些所谓“护卫”,则全都是阿蛮手下最精锐的巴人斥候。
鱼儿,已经开始咬钩了。
将军府内。
钱彪听完守将的汇报,整个人都从太师椅上弹了起来,浑身肥膘乱颤。
“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大人!属下亲眼所见,那车辙深得很,绝对错不了!”
“灵竹城真的破了?”
“破了!听那管事说,王蔼将军……阵亡了!”
钱彪倒吸一口凉气,但随即狂喜!
王蔼死了,灵竹城破了,那又如何,孟凡凌的这个小舅子本就是个草包!
如今身死城破,一了百了,只可惜灵竹城中的那些大户啊。
不过老天开眼,和该他大赚一笔,这不有几车无主的金银珠宝,自己送上门来了!
“快!快!”
钱彪激动地搓着手,在原地转了好几圈。
“不行……不能让他们进城!”
他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这么大一笔财富,进了城,人多眼杂,不好处理。”
“而且,万一他们是夏军的奸细怎么办?”
钱彪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担忧有道理。
守将在一旁问道:“那大人的意思是……”
钱彪眯起了眼睛,一个恶毒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你,立刻带人回去,告诉他们,本官体恤他们,但城中戒严,不便让他们入城。”
“不过,本官可以亲自出城,到城外的十里亭,与他们当面交接。”
“只要他们献上财物,本官保证他们的安全,还可以给他们一纸通关文书,让他们去蜀都。”
守将一听,立刻就明白了钱彪的意思。
在城外,荒郊野岭,杀人夺财,神不知鬼不觉!
“大人英明!”
守将立刻拍起了马屁。
钱彪得意地笑了起来。
“去吧!记住,动静小一点,不要惊动太多人。”
“本官只带一队亲卫,从西门出去,绕到十里亭和你们会合。”
“是!”
守将领命,兴奋地转身离去。
钱彪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愈发狰狞。
金子,银子,珠宝!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无数的财富在向他招手。
他当即召集了府内最精锐的两百名亲卫,换上便装,悄悄地从西门出了城,朝着城东的十里亭,疾驰而去。
他丝毫没有察觉,一张为他量身定做的大网,已经缓缓张开。
而在十里亭的方向,得到斥候消息的赵钰,正趴在一处山坡上,透过草丛的缝隙,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身边的一名副将低声问道:“将军,都安排好了,只等那姓钱的蠢货一头扎进来了。”
赵钰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传令下去,都给老子沉住气!”
“等那贪心的胖子和他的人全都进了包围圈,再动手!”
“这一次,老子要人城两得,连锅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