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也是个可怜人，待会儿我给她洗，你就别沾手了。”
花奶奶起身抖掉塑料袋上的碎头发，这女人头上估计有虱子，别到时候沾她孙女身上。
“……要不还是我来吧。”花蓉有些迟疑，毕竟这位精神不太稳定，万一伤到老人怎么办。
“没搬过去之前，碰上了我也给她洗的，没事，你歇会儿。 ”
花奶奶掸了掸身上，她又不是没给洗过，以前俩家近，她还能喊她洗一洗，后面搬到新院里，她也就没空再顾她了。
这一回碰上了还是她来洗吧，省得她蓉蓉劳累。
女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眼睛盯着台子上的洗发膏，花奶奶朝她招手:
“来，玲子，我给你洗，还跟以前一样，你先解开辫子。”
女人听到声音没动弹，花奶奶走过来拉她的手:
“玲子啊，你得好好吃饭啊，这手腕子比我这个老太婆的还细……”
花奶奶开启碎碎念，花蓉以为老太太会被甩开，毕竟上次在门口，这人就拍掉了她的手。
没想到，女人很安静地跟着花奶奶走，老太太让她坐她就坐，让她低头就低头，听话的不行。)^o搜uu搜-?小?说,·*网(, ·?免?~￥费?￥2阅??¨读321
花奶奶一上梳子，忍不住开口 : “呦，你这多长时间没沾水了，都打成死结了……”
头发不仅打结还有虱子，老太太用篦子给梳了一遍又一遍。
看着地上的活物，花蓉头皮发麻，她忘了这个年代卫生条件差，人身上会有这种东西。
老太太梳顺后开始打湿，花蓉见状多挤了好几泵洗头膏，朝女人轻声道:
“你稍微忍忍，洗干净就香香了。”
这时，女人猛地一抬头，动作幅度太大，水渍溅的到处都是，花蓉还是头一回见她笑，
“……香香，洗干净……”
花奶奶忙摁住她的头，开玩笑的说:
“你别乱动啊，比过年猪还难摁。”
“……哈哈哈。”
老太太铁了心要洗顺女人的头发，花蓉帮忙换了五盆清水，到最后，就剩发尾还是一团乱，花蓉拿着剪刀跟她商量:
“这一点点梳不开，我帮你剪掉好不好？”
经过前面的闹腾，女人这会儿格外地配合，她安静地坐在小木凳上，闭着眼仰头晒太阳。_?e小?说¤Ce_m[:1s.* ~);无?错°内,容(
洗干净后，花蓉发现她的肤色要比大部分妇女白一些，五官也很有型，她觉得要是上妆的话，这位会是个非常有气质的美女。
花奶奶 :“玲子，我孙女问你话呢，给你剪短一点怎么样啊，我给你说啊，剪短了有好处，不长虱子还凉快。”
“……”
花蓉心想人家没吭声，怕是不同意，她还是别自作主张。
“……嗯，短，香香……”
女人好一会儿才往外蹦了几个字，花奶奶不禁笑道:
“说你不正常你还知道香香，玲子，以后可不能再乱发脾气了昂，你用的可是我孙女的香香，她身体不好要休息，你可不能像以前一样，三更半夜不睡觉起来唱戏……”
“奶……”
说实话，花蓉听老太太说这话心里挺感动的，可对方不是能正常交流的普通人啊，别哪句话没说对又给刺激了。
不料女人转过身，目光落在花蓉身上，她嘴唇微张:“嗯……要休息，休息。”
这一瞬，她眼神清明，神色安定，丝毫看不出哪里不对劲儿。
花蓉见状:“好，那我帮您把头发剪短一点。”
“你要休息，不要劳累。”
女人盯着花蓉又重复了一遍，花蓉竟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这算是、是一种接纳吗？
“好，我休息，我不累。”
老太太看见这一幕，忍不住挑眉笑道:“她也就比旁人反应慢一些，你看看现在，不刺激她，是不是跟正常人一样？”
花蓉点头，确实，看这样子只要不受刺激，还是可以正常跟人交流的。
剪了头发，花蓉帮她扎了个低马尾，还别说，人家这发质比她的好太多，发根粗壮，洗干净后透着黑亮的光泽，她都有些羡慕了，她全部头发还没人家一半多。
“好了，玲子今天很攒劲。”
老太太夸人只会用方言，花蓉笑道:
“奶，女生应该用漂亮来形容。”
“啊对对对，漂亮，最属我孙女漂亮。”
许是氛围好，女人也扬起嘴角:
“……漂亮。”
花奶奶从屋里拿了几块饼干出来，各人有各人的活法，玲子可怜归可怜，总不能一首赖在她家里，虽说政策变了，可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万一被人举报了，她儿子还是大队长呢，她还有一大家子要顾着。 “玲子，天不早了，这些饼干你拿回去吃吧。”
女人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缓缓起身，她没接老太太递过来的饼干，眼睑微垂:
“多谢老婶子，今天打扰了。”
花蓉没忍住挑眉，这是、恢复正常了？
“你叫蓉蓉？我见过你，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女人说完，不等祖孙俩反应就离开，她还顺带关了大门。
花奶奶不禁叹口气: “唉……苏玲是个可怜人啊，打小在戏班子里饥一顿饱一顿的。
后面被人当成童养媳，日子还是不好过，一家子都是赌鬼，她还得防着吃了这顿没下顿，那会儿日子艰难，男人又是个不当家的，她不仅要干活还要操心别的，凌家祖上是地主，有这么个背景在，她晚上睡觉都不安生。”
“后面生了一对儿双胞胎，娃还不会开口说话男人就没了，还有那些人三天两头上门来搞批斗，她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娃活得很艰难，一时没防住，小的那个……没了，苏玲心气儿散了，母子俩的日子自然难熬。”
老太太说着说着，再次叮嘱孙女:
“你的心脏不好，一定一定要自己注意，哪里不舒服赶紧看医生，千万别忍着。”
人活着就是一口心气儿，要是没了这口气儿，那再好的日子也是煎熬。
“嗯，我知道的奶奶。”
老太太长出一口气，继续回忆 : “那小的没了以后，玲子就彻底疯了，有时候清醒了也是打骂小肆，以前我老是半夜过去拉架……索性这几年小肆长大了，也没人再敢欺负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