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顺帝妥懽帖睦尔正在寝宫里逗弄着波斯进贡的狮子猫,听到战报后,手中的金铃铛“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什么?!十万大军,连长江都没过去?!”
他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一把掀翻了案几上的珍馐美馔,咆哮道:
“废物!全是废物!”
殿内侍从吓得跪伏在地,瑟瑟发抖,连气都不敢喘。
大殿之内,脱脱的冷笑像一把淬毒的匕首,无声无息地刺破了朝堂上虚假的平静。他玄色官袍上绣着的金蟒在烛火下忽明忽暗,宛如此刻他眼中闪烁的寒光。这位三朝元老的指尖正摩挲着袖中密报——那上面详细记载着七王爷溃败时,明军"雷神炮"将元军战船轰成齑粉的惨状。
"陛下息怒。"脱脱的声音像冰层下流动的暗河,平静中裹挟着刺骨的寒意。他故意将"息怒"二字咬得极重,仿佛在提醒这位醉醺醺的帝王还记得何为天子威仪。
"七王爷轻敌冒进,有此一败..."他顿了顿,余光扫过殿角那尊忽必烈时期的青铜貔貅,"不足为奇。"
"不足为奇?!"元顺帝的咆哮震得殿梁上的积灰簌簌落下。他踉跄着从龙椅上站起,腰间玉佩撞翻了案上的鎏金酒壶,琼浆玉液泼洒在江北六州的疆域图上,恰如鲜血浸透疆土。¨齐^盛^暁`税·王* _追*嶵.辛*章^踕/"那可是十万大军!朕的颜面何存?!"
脱脱缓缓抬眸,苍老的手指捋过银须。这个动作他曾在二十年前做过——那时他站在元仁宗爱育黎拔力八达身侧,亲眼目睹大雪龙骑如何将蒙古铁骑逼退三百里。记忆中的血火与眼前帝王扭曲的面容重叠,让他嘴角的讥诮更深了几分。
"陛下。"他忽然改用蒙语,低沉的声音像钝刀刮过骨头,"莫说江南的火炮能轰塌大都城墙,便是收起所有火器..."官靴踏过酒渍斑斑的地图,正好踩在采石矶的位置,"单凭大雪龙骑的白刃,我蒙古儿郎也难挡其锋。"
朝堂瞬间死寂。
老臣们惊恐地发现,脱脱说这话时,目光竟望着殿角那尊貔貅——世祖皇帝亲征江南时带回的物件,其底座至今残留着未擦净的血迹。有年迈的翰林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认出了那是六十年前,大雪龙骑统领杨延琪杀穿御营时,溅在世祖战甲上的血。
(殿外狂风骤起,吹得宫灯剧烈摇晃。忽有一盏灯砸碎在地,惊得元顺帝浑身一颤——那灯油泼洒的形状,竟酷似当年长江岸边的火攻阵)
脱脱的话语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王殿的金砖地上。·欣?完/本·鉮-占? ,免+沸,悦_渎.几位经历过世祖朝的老将军己经不自觉按住腰间佩刀——他们的父辈曾用鲜血在族谱上留下警示:见白甲者,速退三百里!
"大雪龙骑"这西个字,在漠北部落里是可以止小儿夜啼的禁忌。当年忽必烈亲率十万铁骑南下,却在贺兰山麓遭遇这支魔鬼之师。史官颤抖着记录下那天的惨状:
铁甲映着寒光,如雪原般漫山遍野压来。他们的战马披着银丝软甲,冲锋时竟不发出一丝蹄声,唯有刀锋破空的尖啸。最可怕的是那些骑士——面甲下露出的眼睛没有嗜血的狂热,只有冰原狼般的冷静。蒙古勇士的弯刀砍在他们的重甲上,只能迸出几点火星。
"世祖皇帝当年..."兵部尚书突然哽咽,他的祖父正是替忽必烈挡下致命一箭的亲卫,"是被大雪龙骑统领杨延琪追了三天三夜,最后靠换装才..."
元顺帝的脸色由青转白,龙袍下的双腿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忽然想起儿时在太庙看到的那套破损铠甲——祖父忽必烈至死都不许工匠修补,说是要子孙永远记住上面的刀痕。
"那...那难道..."皇帝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朕就眼睁睁看着江南自立?!"
脱脱缓缓摇头,袖中密报的蜡封被他捏得粉碎。作为少数看过天武殿军报的重臣,他知道更可怕的事实:张小天这些年一首在裁减冷兵器军队的编制——不是削弱战力,而是把省下的军费全砸进了火器局或者建立一些他根本就没见过的军种。
"陛下明鉴。"脱脱突然改用汉语,确保每个字都钉进皇帝耳中,"天武殿至今未北伐,非不能也..."他故意停顿,让满朝文武听见自己咽口水的声响,"实乃不愿也。"
当脱脱的目光扫过殿外艳阳时,所有人都读懂了他没说完的话:若是逼得张小天放弃"温水煮蛙"的策略,大都城头的烈日旗,怕是要换成白底金字的"明"字旗了。
(值此之际,金陵武英殿前的日晷影子正好指向午时三刻——正是当年大雪龙骑击溃蒙古中军的历史时刻)
金銮殿内,元顺帝像一滩烂泥般瘫在龙椅上。镶嵌着东海明珠的冠冕歪斜着,垂下的冕旒遮住了他充血的眼睛。殿外初夏的蝉鸣突然变得刺耳,恍惚间竟像是六十年前那场大战的箭雨破空声。
"六十年了......"他的指甲深深掐进鎏金扶手,在祥云纹路上留下道道白痕,"张小天怎么还不死?"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大雪龙骑为什么还在?!"
这句话问得满朝文武毛骨悚然。老臣们交换着惊恐的眼神——当年世祖皇帝临终前,也曾在病榻上发出过同样的诘问。枢密院使突然发现自己的官袍后背己经湿透,汗水正顺着脊椎往下淌,像极了当年祖父描述的、被大雪龙骑追杀时的冷汗。
"传旨!"元顺帝突然暴起,又因醉酒踉跄着跌回龙椅。他胡乱抓过案上的玉玺,却因手抖得太厉害,差点砸到自己的脚。"削去七王爷爵位!贬为庶民!流放......"他的目光扫过漠北地图,突然神经质地大笑起来,"对!就流放到当年大雪龙骑屠营的戈壁去!"
脱脱躬身领旨时,嘴角的弧度精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他瞥见诏书上滴落的酒渍,正好晕开了"永世不得回京"几个字。这位宰相在心中冷笑:七王爷啊七王爷,你当日在朝堂上嘲笑江南"不堪一击"时,可想过自己会去喂漠北的狼?
七王府内,曾经不可一世的七王爷正蜷缩在祠堂角落。他面前供奉的祖先牌位突然齐刷刷倒下,最前面那块忽必烈的灵位,不偏不倚砸在他脚边,溅起的香灰迷了眼睛。
金陵,天武殿。
张小天得知元顺帝的处置后,只是淡淡一笑:
“元廷,终究是怕了。”
杨思忘凑过来问:
“殿主,咱们要不要趁势北伐?”
张小天摇头:
“不急,让他们再慌一会儿。”
“等他们自己乱起来,才是最好的时机。”
杨延琪在旁默默点头:殿主果然深谋远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