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天己经出现在跑道上，作训服被露水打湿，脚步却稳如钟摆。十公里对他来说只是热身，呼吸节奏丝毫不变，仿佛一台精密的人形机器。
跑完后，他总会拐到体育馆后的小树林。那里有块被晨练学生踩出来的空地，西周松柏环绕，最适合练拳。
——八极拳的"顶心肘"震落松针如雨；
——太极拳的"云手"带起晨雾流转；
最后一式收势，吐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箭形，久久不散。
冷水澡是雷打不动的程序。
哗啦啦的水流冲过线条分明的肌肉，作训服上的汗渍在盆里晕开，他盯着那些深浅不一的盐渍出神——
上辈子退伍时，老班长说"当兵的习惯会跟着你一辈子"，果然没错。
换上纯棉白t恤，帆布包里塞两本硬壳书，出门前总要检查三遍：校园卡、钢笔、笔记本。
"今天我们讲麦克斯韦方程组......"
教授推眼镜的功夫，张小天己经翻完半本《电磁场理论》。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推导过程行云流水，偶尔停顿时，他会在页脚画个小人——
有时是打太极拳的简笔画，有时是正在推导导弹轨迹的Q版军人。
前排女生第三次回头偷看这个"怪人"时，发现他正用三种不同语言对照着看《战争论》。￠精-武^暁?税*蛧\ -勉￠费`阅-渎*
下午西点，图书馆西区。
《量子物理基础》的书页在指间翻飞，像被风吹过的麦浪；
《古典哲学史》的批注从亚里士多德跳到王阳明，红蓝两色钢笔字挤满页边；
最离谱的是《军事战略论》——他居然在克劳塞维茨的著作旁边，用铅笔标注了三十六计的现代军事应用案例。
管理员老周己经见怪不怪，只是每次经过时，都会忍不住瞄一眼这个"人形扫描仪"的借阅记录——上周37本，这周怕是能破50。
傍晚的阳光穿过梧桐叶，在《混沌理论》书页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张小天突然停住翻页的手指。
——同样的光影，另一个世界的图书馆，他也曾这样坐在靠窗的位置。
那时桌上摆着《C语言编程》，耳机里循环着《我的祖国》，隔壁文学院的姑娘总来问他数学题......
图书馆的午后，阳光斜斜地穿过落地窗，在木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张小天正沉浸在《非线性动力学》的复杂方程中，铅笔尖在草稿纸上快速游走，推演着混沌系统的边界条件。突然，他敏锐地察觉到一道视线——
不是那种匆匆掠过的打量，而是带着温和好奇的注视，像一缕清风，轻轻拂过他的眉梢。*微`趣+晓,说? .追¨最′歆!漳~踕·
他下意识抬头——
对面座位上，一个女生正单手托腮望着他。
阳光恰好落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乌黑的长发用一支木簪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耳际，衬得脖颈愈发白皙；
金丝眼镜架在秀挺的鼻梁上，镜片后那双眼睛清澈见底，仿佛山间未结冰的泉水；
唇边噙着浅浅的笑意，不是社交式的礼貌微笑，而是发现有趣事物时自然流露的欣喜。
张小天的笔尖顿在纸上，洇开一个小小的墨点。
——这是王语嫣？
但仔细一观察，不对。眼前人少了几分书中仙子遥不可及的疏离感。她的袖口沾着一点水彩颜料，书包敞开的袋口露出半截写生本，指尖有长期握笔留下的薄茧。
这是个会为论文熬夜、会在雨天踩水坑、会偷偷在图书馆吃巧克力的真实女孩。
女生注意到他的目光，轻轻合上手中的《艺术史概论》。
"同学，"她推了推眼镜，声音像风吹过风铃，"认识一下，我叫黄亦玫。"
伸手的动作牵动腕间银链，吊坠是枚小小的玫瑰镂空书签。
张小天微微一怔。
——黄亦玫？
指尖悬在书页上方，墨香混合着窗外的雨气，恍惚间仿佛有无数画面从记忆深处翻涌而出。
前世那部火爆全网的都市剧《玫瑰的故事》，女主角就叫黄亦玫——
她穿着剪裁利落的西装在谈判桌上唇枪舌战；
她抱着画具在巴黎街头写生时发丝飞扬；
她在暴雨中甩开伞，对着负心人一字一顿地说"玫瑰从来不带刺，它只是有骨头"。
"你好，我叫张小天。"
他伸手的姿势很特别——拇指与食指微微内扣，是武者本能的防御姿态。
黄亦玫抬头一笑，伸手相握。
触感出乎意料：
掌心柔软如花瓣，却在相触瞬间传来恰到好处的力道——那是常年做实验练就的手部稳定性，也是骨子里的不卑不亢。
"你每天都来？"
黄亦玫的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上那摞书山——
《量子场论》《拓扑学基础》《神经科学前沿》，甚至还有一本《元代散曲研究》。
她的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在书脊上敲出细微的声响。
"跨学科阅读？"
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几分好奇，几分探究。
张小天合上手中的《非线性动力学》，铅笔在指间转了个漂亮的弧线。
"闲着也是闲着。"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女生眼睛突然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猎物。
她从帆布包里抽出一本厚重的《相对论与时空结构》，书页边缘满是便签和笔记，显然被反复翻阅过。
"那这个呢？能看懂吗？"
书本"啪"地落在桌面，惊起几粒尘埃。
——是试探？还是挑战？
张小天挑眉，接过书随手一翻。
纸张哗啦啦停在127页，他的指尖精准点在某段推导公式上。
"这里有问题。"
草稿纸被扯过来，钢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
三行推导，一气呵成。
笔迹如刀刻斧凿，力透纸背。
黄亦玫忽然凑近，发丝垂落，扫过纸面。
淡淡的茉莉香混着阳光的温度，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她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眸子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有意思。"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张小天写下的公式，像是在抚摸某种珍贵的艺术品。
"明天还来吗？"
她突然抬头，镜片反射着窗外的光，让人看不清眼神。
"我有个关于时空曲率的课题......"
话未说完，图书馆的闭馆铃声骤然响起。
张小天看见她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像只偷到鱼的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