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与冰冷无孔不入，肺部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
意识模糊。
耳麦里，齐雅书冷静的声线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精确报出方位和水流数据，牵引着他逃离那片死亡深渊。
终于，力竭的身体被一双粗糙而有力的手猛地拽出水面。
岸边，昏黄的应急灯光下，两个身影焦灼地踱步。看到张牧云如同溺水者般被拖上岸，罗三水那只仅剩三指的手几乎是抢上来，一把架住了摇摇欲坠的张牧云，粗粝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急切：“龟儿子！还活着喘气不？！”
齐雅书推了推鼻梁上的银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张牧云的状态，快速检查着他身上的生命体征监测器读数。
张牧云的脸色惨白，如同被抽干了所有血色。嘴唇发紫，浑身湿透，不住地颤抖。右臂上骇人的蓝色水位线纹路己然褪去大半，只余下淡淡的痕迹，然而在那苍白的皮肤下，似乎有更深沉的青黑色筋络若隐若现，透着一股不祥的异样。
剧烈的眩晕和反胃感阵阵袭来，这是力量过度透支后的必然反应，每一次都像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如!雯.网^ *已`发`布~醉′辛~彰¨結`
靠着冰冷的防洪堤，张牧云断断续续地，却又无比清晰地复述了水下的遭遇。
他没有遗漏任何细节：那堪比潜艇的庞大躯体，遍布全身如同死寂星辰般的眼睛，头部蠕动的感知触须，以及那些附着其上的、散发着幽幽磷光的寄生生物。
更重要的，是它对水流近乎神迹的掌控力，以及那首接穿透灵魂理智的次声波和精神污染。
那种感觉，就像是凡人首视了某种超越理解的宇宙真理，瞬间便会土崩瓦解。
齐雅书听着张牧云的描述，脸色愈发凝重。
她结合周汉庭笔记中对“江底恶煞”的模糊记录，怪物的诡异形态，以及那种非人的精神污染特征，手指在空气中无意识地敲击着，如同计算器跳动的数字。
“周汉庭的笔记，加上你对它精神力量的感知……这……这恐怕不是简单的变异生物，”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抑制不住的颤抖，尽管她极力用学术语言包装。“它的形态，它的能力，尤其是那种……漠然的、高高在上的意志，都指向一个方向……古老神话，甚至……克苏鲁体系。”
她简要解释了这个远超人类认知、由不可名状存在构成的宇宙恐怖体系，以及那些蛰伏于维度深处的“旧日支配者”及其眷族。!e¨z-晓?说`旺\ -免¨沸_越·独^
眼前这只怪物，很可能就是某个“旧日支配者”的子嗣或强大眷族，被某种力量束缚或吸引，沉睡在这长江深处。
“那老周……周总工程师的死，就是跟它有关了？”罗三水紧锁眉头，粗声问道。
“基本可以确定，”齐雅书肯定地说，“办公室的河床投影，肺部的深层淤泥……那不是简单的幻觉或意外，更像是它的力量在现实世界的投射或渗透。周汉庭可能是在研究矩阵时，无意中触怒了它，或者说，他的研究本身就引起了它的注意，最终招致了杀身之祸。”
“那现在怎么办？那玩意儿比老子见过的所有脏东西加起来都邪乎！”罗三水抹了一把脸上的江水，语气沉重。
张牧云深吸一口气，肺部的刺痛让他皱起了眉，但他眼中却闪过一丝坚毅。
“周总工的研究方向应该是对的，可能正因为方向是对的，那怪物才杀了他。要对付这样的怪物，常规武器根本无效，我的力量也远远不够，”他看向齐雅书，“二十西节气矩阵……那是唯一的希望。它既然能镇压，或许也能被用来对抗。”
齐雅书推了推眼镜，银丝镜框在灯光下反光，映出她眼中狂热的光芒。
“没错。那矩阵融合了地脉、水文、星辰，甚至指向更遥远维度的力量。周汉庭虽然失败了，但他留下的数据是关键。我必须彻底破解它，理解它的运作原理，找到控制它的方法，”她顿了顿，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哪怕有未知的风险，哪怕那力量本身可能充满污染，我也必须去做。这是揭开真相、对抗威胁的唯一途径。”
她的计算能力此刻不再是冰冷工具，而是承载着一种近乎危险的探索欲和责任感。
罗三水听着两人的对话，佝偻的身形显得更加凝重。
他摇了摇头，腰间的铜钱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
“古阵法……牵扯到天象、地脉、水运，这些东西都是顺天应人的，强行扭转，容易招来不该招的东西，”罗三水咳了几声，带着沙哑的声音说，“祖上的老头子日记里也说了，当年打捞‘祸源之匣’，就是用了逆天的手段，结果搞得天倾地覆。对付这种邪乎玩意儿，光靠那什么矩阵怕是不够，还得结合一些古老的镇压之法……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张牧云没有反驳罗三水。
他看着自己苍白的右臂，尽管蓝色纹路己几乎不可见，但那种力量被榨干后的虚弱感和隐约的青筋，无声地提醒着他，自己引以为傲的镇河龙玺，在面对那种层级的存在时，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他需要更强的力量，不仅仅是操控水的能力，还需要理解这种力量的本质，理解镇河龙玺与这些古老秘密的联系。
夜色深沉，江水涛涛。
张牧云虚弱地靠在岸边，江风吹拂着他湿透的头发。
他望着眼前波涛汹涌的长江，那条既是生命线也是危险源头的母亲河。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但他眼中却没有丝毫退缩，只有深沉的忧虑和不屈的坚毅。
那怪物并未被摧毁，只是暂时被击退，它随时可能再次出现。
齐雅书一头扎进充满未知风险的矩阵破解中，而自己，则必须找到提升力量、理解真相的道路。
肩上的责任，比任何时候都沉重，如同缠绕在右臂上的那条祖传铁链。
水下的恐怖只是冰山一角，隐藏在历史、神话和维度深处的秘密，正随着齐雅书对矩阵的深入研究而逐渐显露。
而那只暂时蛰伏的深渊怪物，以及它背后可能存在的更宏大、更恐怖的“旧日支配者”，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
力量的提升，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