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牧云勉强撑起身子，靠在简陋的行军床头，每一次深呼吸依旧让他的胸腔隐隐作痛。
右臂到脖颈的蓝色水位线像是活过来的水蛭，冰凉地贴着皮肤，每一次心跳似乎都能感觉到它在脉动，无声地昭示着力量失衡的代价。
静养是必须的，但大脑却无法停止运转。
葛洲坝那场惊心动魄的能量引导与反噬，像一记重锤，砸醒了他对当前局势的某种侥幸心理。
那头所谓的“江底恶煞”，其非自然的构造，以及最后能量失控的恐怖反噬，都指向了更深层次的未知。
而张青鸾日记里那些破碎、疯狂的记录，更是像无数冰冷的触手，缠绕着他的神经。
“小子，别干耗着，想想接下来咋办，”罗三水的声音打破了沉寂，老头子盘腿坐在对面的床上，正用那只仅剩三指的手笨拙地给自己缠绕新的草药绷带，手臂和胸口的木质化纹理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扎眼，“齐丫头那边…有消息没？”
张牧云摇摇头，眼神黯淡：“还在深度昏迷，专家组也束手无策。不过她的情况…很特殊。”
特殊，岂止是特殊。
齐雅书被紧急转移后，她留在临时指挥所的部分设备仍在运行，由后方技术人员接管。
然而，就在昨天，一台负责监控她生命体征和脑波活动的仪器，短暂地记录到了一段极其异常、却又高度结构化的数据流。_兰\兰_雯_血` ￠免·废¨粤^犊\
这段数据流的源头，竟是齐雅书那双闪烁着机械齿轮光芒的眼睛！仿佛在她意识沉寂的深处，某种超越人类理解的计算正在进行，并短暂地突破了物理限制，连接到了外部网络。
这段诡异的数据流极其短暂，且加密方式闻所未闻，技术人员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破译出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那似乎是…截获的零碎通讯片段。
而通讯的另一方标记，赫然竟是“归墟”。
“归墟…他们知道葛洲坝的事了，”张牧云声音低沉，将破译出的信息碎片和自己的推测结合起来，缓缓道出，“他们监测到了那次巨大的能量波动，称之为‘矩阵苏醒的先兆’。他们对这种力量…表现出了极度的狂热。”
罗三水缠绷带的手一顿，独眼中精光一闪：“那帮杂碎，鼻子比狗还灵！”
“不止，”张牧云眼神锐利起来，“通讯里提到了我们，提到了镇河龙玺…不，他们似乎称之为‘水脉节杖’。他们一首在追踪我们的行动，从鱼嘴镇到白鹤梁，再到葛洲坝…他们对我们去过的每一个古水文站都了如指掌。”
更令人心悸的是，其中一段模糊的音频片段，虽然背景嘈杂，但一个优雅而冰冷的声音清晰可辨，那声音的主人，张牧云在龙回头遭遇机械乌贼时，通过【铁犀共鸣】短暂接触过——林骁！
“……长江，这条古老的动脉，不仅孕育了文明，更滋养着沉睡的遗产……旧日支配者的力量，远超你们的想象。-叁.叶-屋_ `追.罪_芯￠章^結￠矩阵是钥匙，水脉节杖是权柄。驾驭它们，人类将迎来下一次伟大的进化，摆脱这腐朽的肉体桎梏，拥抱宇宙的真实……”
音频到这里戛然而止，但那优雅声线中透出的疯狂与偏执，让帐篷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进化？狗屁！”罗三水啐了一口，“那帮人是想把江底那些脏东西全放出来，搞个天下大乱！”
“他们恐怕不这么认为，”张牧云苦笑，“他们可能觉得，自己有能力控制那些…‘遗产’。甚至，他们对那头‘江底恶煞’也有想法，不仅仅是研究，更像是…试图利用，或者说…驾驭。”
他想起了巨鲶伤口下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睛，以及它身体里混合的非自然金属。
归墟，是否早就染指了那头怪物？甚至参与了它的某种“改造”？
更让他心头一沉的是，在另一段加密的文本碎片中，出现了“巫山样本”和“青鸾计划”的字样，后面跟着一连串无法破译的代号和数据。
张青鸾！
归墟果然知道她！
他们称她为“样本”？那个所谓的“青鸾计划”又是什么？难道她的异变，从一开始就和归墟有关？日记里提到的“他们找到我了”，指的不仅仅是水下的存在，还有…归墟？
无数线索在脑海中交织、碰撞，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图景：归墟集团，这个融合了现代科技与古老野心的组织，不仅在系统性地研究和干预长江水脉节点，试图掌控所谓的“矩阵”力量，更将目标瞄准了那些被封印或沉睡在江底的恐怖存在，甚至不惜利用像张青鸾这样被神秘力量影响的个体，进行某种骇人听闻的实验。
“必须赶在他们前面！”张牧云猛地握紧拳头，牵动了伤口，一阵剧痛袭来，但他毫不在意，“下一个古水文站…我们必须尽快！”
他尝试调动体内残余的龙玺力量，想通过【铁犀共鸣】感知葛洲坝附近是否还残留着归墟更具体的痕迹，比如那艘逃走的机械乌贼留下的能量轨迹。
然而，刚一催动，右臂上的蓝色水位线就剧烈闪烁，一股撕裂般的痛楚从经脉深处传来，让他闷哼一声，额头瞬间布满冷汗。
“省省吧，小子！”罗三水一把按住他，“你现在就是个破筛子，再乱动，神仙也救不回来！归墟那帮人既然盯上咱们了，下一个点，肯定布好了天罗地网等着。”
老头子眼神复杂地看着张牧云手臂上的蓝色纹路，又瞥了一眼帐篷角落里，那截在葛洲坝能量反噬中断裂、黯淡无光的镇河铁链残骸。
他忽然想起什么，翻出自己那个油腻的布袋，掏出一本边缘卷曲、纸张泛黄的线装小册子——是他爷爷留下的手记。
他快速翻阅着，用仅剩的三指指着其中一页上画着的一个潦草符号，那是一个扭曲的螺旋，中心仿佛一只窥视的眼睛。
“你看这个，”罗三水声音沙哑，“这是我爷爷年轻时，在三峡一个淹没的老河凼子里遇到的邪门玩意儿留下的记号。他说那玩意儿跟水猴子拜的老祖宗有关，拜的是‘深渊里的眼睛’。你再看看齐丫头弄出来的那个归墟标志…”
张牧云凑过去，对比着罗三水爷爷手记上的符号，和之前在白鹤梁石碑、葛洲坝坍塌洞口石壁上看到的、以及齐雅书资料里归墟集团使用的那个更现代、更几何化的螺旋/眼睛标志。
核心元素惊人地相似！
“归墟…不是凭空冒出来的，”罗三水眼神凝重，“他们恐怕继承了某个古老玩意儿的衣钵，拜的…是同一个‘老爷’！”
这个推测，让张牧云背脊发凉。
归墟不仅仅是现代科技的产物，它的根源，可能深深扎在长江流域最古老、最黑暗的秘密之中。
他们不是单纯的掠夺者，更像是…某种古老信仰的继承者和执行者，试图用现代科技，去实现一个跨越千年的疯狂目标。
而他们，张牧云、罗三水、齐雅书，以及那沉睡的镇河龙玺，恰好挡在了这条通往疯狂与毁灭的道路上。
前方的路，不仅有水下的未知恐怖，更有来自人类自身、融合了科技与邪恶的巨大威胁。
这场在长江深处展开的博弈，远比他最初想象的更加复杂和危险。
而他手中的筹码，除了日益强大的力量和沉重的代价，似乎只剩下那本记录着少女绝望异变的日记，以及一个必须找到的答案。
（第三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