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跳完，陆根花还没鼓掌，就听耳畔炸开一道清越的男声。她转头时，发梢掠过刘小娥涨红的脸，刘小娥正慌忙把汗津津的手掌往蓝布围裙上蹭。
“美得惊心动魄。”
金丝眼镜折射着正午阳光，青年指节叩在精装书脊上，指腹压得发白。陆根花瞧见他喉结滚动了两下，像吞咽着什么滚烫的东西。
看着年轻帅气的小伙儿，刘小娥有点窘迫，拉了拉陆根花的袖子，低声道：“大姐，咱们回去吧。”
陆根花点了点头，完全还没有从震惊中醒过来。
走了没多远，突然听见青年男人尖着嗓子喊了一声唐蜜，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
两人猛地回头，这是什么情况？对视一眼后赶紧就往过跑。
才到排练室门口，就见青年一把钳住唐蜜的手，情绪激动的质问：“唐蜜，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书恒，放手，你发什么神经！”唐蜜使劲去甩，周书恒却是死死攥住她的手不松，继续问道：“你什么时候会跳舞的？你怎么可能会跳舞？”
她就是个懦弱的胆小鬼，连说句话都是畏畏缩缩的，那样的不起眼，那样的默默无闻，怎么可能是现在这样明媚靓丽，连周围的空气都充满了生命力？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这什么情况？”陆根花傻眼了，看着刘小娥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呀，这男的我也没见过。”刘小娥也是一头雾水。
“周书恒，你在干什么？”许晓蝶一脸怒气的质问，“你们竟然认识？你们是什么关系？”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失态，完全没有了平日里斯文的模样儿。
唐蜜使劲挣脱，反手就给了他一巴掌，“你干什么，耍流氓啊！”
练习室的所有人一阵惊呼，谁也没想到唐蜜会动手打人。
周书恒头偏了过去，一脸的不可置信，“唐蜜，你打我？”
他偏着头笑，镜片后的眼神不由得让陆根花想起老家雪地里觅食的孤狼。
怕周书恒动手，刘小娥和陆根花赶紧冲进去把唐蜜拦在身后，刘小娥大声吼道：“干啥呢？耍流氓欺负女同志啊？赶紧滚，要不然喊警察了！”
“周书恒，你王八蛋！”许晓蝶红着眼睛冲过来猛地推了他一把，头上的珍珠发卡摔在地上，她头也不回的冲出了练习室。
周书恒抬手抹去嘴角血丝，这个动作莫名让刘小娥打了个寒颤。他伸手指了指唐蜜，扭头也追了出去。
“蜜儿，这，这啥情况呀？”刘小娥问道。
“没什么，就是一起下乡的知青，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不用搭理他。”唐蜜揉着手腕冷声道。
“你，你没事吧？”刘小娥见她一直揉着手腕，白皙的胳膊腕子上一片鲜红，显然是被刚才那男人抓的。
“没事。”
“没事儿，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刘小娥说完就拽着陆根花走了。
唐蜜也没有多停留让舞蹈队的姑娘继续练习，自己则回了学校。
周书恒追着许晓蝶到了楼顶露台上，柔声道：“许同志，你别哭了，真是对不住，我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她。”
“你，你跟小唐老师是什么关系？咱们可都要订婚了，你这不是让我难堪吗？以后我还怎么在宣传部做人啊！”许晓蝶怒斥道。
周书恒是家里人给她介绍的对象，在文旅局上班，两人谈了三个月感情稳定，订婚的日子都选好了。他给自己保证没有谈过恋爱，那现在这种情况算什么？要是让家里人知道了，自己的脸往哪儿搁？
周书恒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可他怎么都没想到跳舞的人居然会是唐蜜，她什么时候会跳舞了？那样的肆意潇洒，明媚动人？如果早知道她是这个样子，那当初自己就不会……
哎，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已经跟那个泥腿子结婚了，自己也马上就要订婚，这门亲事是家里介绍的，长辈都很满意，在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出差错。
“许同志，你误会了。我跟唐蜜没什么关系，就是当初一起下乡插队在一个知青点待过，当时我们闹了一点儿误会，所以我才会失态了。你看她对我的态度就应该明白我们怎么可能有关系？真要是有关系，她也不会伸手扇我了！”周书恒笑着摇了摇头，一脸无奈的解释。
“真没有关系？”许晓蝶狐疑的看着他，并不相信他说的话。他当时的神情语气可不像没关系的样子，倒是唐蜜态度冷淡，甚至还带着厌恶。别是下乡的时候他就喜欢人家，最后爱而不得吧？若是以前，她会觉得是唐蜜纠缠未婚夫，可跟唐蜜熟络之后，她就知道不可能是唐蜜纠缠他。
“真没有！”周书恒走过来想要牵她的手，却是被许晓蝶躲开了。
他笑了笑，继续道：“晓蝶，我的为人你还不相信吗？我们马上就要订婚了，我对你肯定是真心的。别多想了，今天的确是我失态了，我给你道歉，好不好？”说着就退后两步，郑重其事的鞠躬道歉。
看着他态度还算是真诚，许晓蝶也没有再为难他，只是冷声给他警告，“好吧，这一次我就暂且相信你，如果有一天让我知道你骗我，有你好果子吃！”
周书恒依然保持着九十度的鞠躬姿态，金色边框的眼睛衬得他姿容焕发，他眼角虽然挂着宠溺的笑意，眼底却是冰冷的漠然，还带着一丝丝猎人看到猎物出现的兴奋。
“起来吧，一会儿叫别人看见算什么。”许晓蝶推着他的胳膊让他起身。
周书恒微笑着看她，“我原本是去局里送资料的，路过来看看你。时间也不早了，我得赶紧去，晚上再请你吃饭好不好？”
“好吧，我最近忙着排练也没有时间，你赶紧去吧，别耽误时间了。”许晓蝶也没有强行留他，无所谓的说道。
“晓蝶，谢谢你这么信任我。”周书恒伸出了手想抱抱她，想了想，最后只是伸手摸了摸她耳边垂下来的碎发，然后转身离开。
出了宣传队他特意打了一辆车去文旅局，只不过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又鬼使神差的下了车折返回来，向宣传队人打听了唐蜜的近况，得知她在宣传部舞蹈队只是兼职教跳舞，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学校教学。
他实在是太好奇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怎么一个人突然就有这么大的转变？明明还是一样的脸孔，可感觉却完全不同。以前在知青点的时候，她就像是躲在杂草堆的丑小鸭，就连说句话也是畏畏缩缩展不开手脚，如今却成了光鲜亮丽的舞蹈老师，她旋转时扬起的裙摆像是一粒石子丢进了他波澜不惊的心湖，让他直到现在也心绪难平。
拉开袖子看了看时间，就快要放学了。他便在学校门口找了个隐蔽的位置等着唐蜜出来。
放学铃响了，陆陆续续有学生老师走出校门，他擦了擦眼镜，仔细的盯着走出来的人群，生怕错过了唐蜜的身影。
终于，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人群中，他赶忙悄悄跟了上去。等到了人少的地方，他立刻蹿出去，拉着唐蜜就往一边走。
猛然有人拽手，唐蜜吓了一跳，回头就看到是周书恒，气急败坏的吼道：“你干什么？大白天的你想耍流氓啊！”
唐蜜没想到竟然还能再见到周书恒，他不是被派出所抓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别激动，我就是想找你谈谈。”周书恒推了推有些下滑的眼镜，温文尔雅的说道。
“有病，我们很熟吗？我为什么要跟你谈？我警告你，你要是再纠缠我，我就报警。”唐蜜冷声道。
“蜜儿，你这又是何必呢？就算我们之前没了感情，难道连朋友也做不成了吗？你看看你给我打的，我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打过我呢，更何况是打我的脸。我承认，之前的事儿是我做的不对，我给你道歉。”
周书恒语气带着一丝宠溺，说着就往后退了一步，弓腰九十度态度诚恳的向唐蜜道歉，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这不是小唐老师吗？这男人又是谁呀，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周书恒，你这样有意思吗？你既然这么喜欢道歉，那你就在这道歉吧，我警告你别再跟着我，再跟我就告你耍流氓！”唐蜜冷声说完转身快步离开。
周书恒依然弓腰站着，眼底的兴奋和欲望却是无限放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