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老火铳离开的背影，柳三江继续手上的活计。屯子里看牛的人群早已散去，只剩下几个孩子还在好奇地张望。寒风吹过，带着些许牛圈的腥味。
柳家贵就站在牛圈边上，一脸认真地盯着。这孩子对牛奶的事情上了心，柳三江心里暗笑，却没说破母牛产奶的事情。
正忙活着，衣角突然被人轻轻拽了拽。
柳三江低头一看，是三禄。小丫头穿着厚厚的棉袄，脸蛋被冻得通红，正用手指着门口。
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两个人影正站在那里，身上落满了雪花。
“刘铭叔？”柳三江认出了来人，连忙放下工具，摸了摸三禄的脑袋，快步迎了上去。
刘铭和刘木子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个包袱。两人的衣服上沾满了雪花，显然是赶了很远的路。
“我们带了头蠢林羊来。”刘铭说着，举了举手中的包袱。
“这哪行，您太客气了。”柳三江连忙摆手，“屯子里还有孕妇呢，这东西您带回去给家里人补补。”
“孩子的事情解决了，人也恢复正常了。”刘铭看向三禄，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这位小姑娘是你亲戚吧？长得真俊。”
“去，叫大爷过来。”柳三江对三禄说道。
小丫头一溜烟跑了出去，奶声奶气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大爷！大爷！家里来客了！”
三个大男人都笑了起来，寒风中多了几分暖意。
“屯子现在情况怎么样？”柳三江收敛笑容，关切地问道。
刘铭的表情也沉重起来，叹了口气：“慢慢恢复吧。那畜生造的孽，比小鬼子扫荡还吓人。要不是你及时除掉了杀人黑熊，恐怕”
“都过去了。”柳三江打断道，“以后晚上把门关好，实在不放心，可以学杨家峪那样建个寨子。”
“这事得从长计议。”刘铭点点头，突然想起正事，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袱，“对了，这次来是要谢谢你，还有这是熊肉的钱。”
“这可使不得！”柳三江连连摆手，后退几步，“我是巡山队的，这是分内之事。”
正争执间，屯屯长推门进来，身上还带着寒气：“有什么好争的？该拿就拿着，这是你应得的。打杀人黑熊时候，可就你跟家智建民三个人。那俩人该份多少也是让你来定。”
在众人的劝说下，柳三江终于打开了包袱。
当看到里面的纸票、大洋，还有两根金条时，他的眼角不由得抽动了一下。这份谢礼，着实有些重了。
“这”柳三江还想说什么，却被屯屯长打断。
“拿着吧。”屯屯长的声音沙哑，“这不光是熊肉的钱，更是大家伙的一份心意。你救了多少人命，心里没数吗？”
柳三江沉默了。那天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漫天飞雪中，那头凶残的杀人黑熊张牙舞爪，而他跟家智建民，手握猎枪，在生死一线间周旋。
“行了，别推辞了。”刘铭拍了拍他的肩膀，“这钱你收着，也好给妹子添置些过年的新衣裳。”
三禄不知什么时候又跑了回来，怯生生地躲在柳三江身后，好奇地打量着来人。
看着妹妹单薄的身影，柳三江终于点了点头：“那就多柳各位了。”
“客气啥。”刘木子憨厚地笑了。
金条入手的分量让柳三江有些意外。
这玩意儿虽然个头不大，但分量却不轻。他下意识地用手掂量了几下，金属特有的冰凉触感透过掌心传来，让他的思绪有些恍惚。
屋内的煤油灯光昏黄，映照在金条表面泛着柔和的光泽。柳三江注意到金条表面有些细小的划痕，想必是经过了不少人的手。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能拿出金条的人并不多见。
“刘铭，你这是整上小金鱼了？”屯屯长眯起眼睛，眼角的皱纹堆积在一起，目光在金条和刘铭之间来回打量，“该不会把棺材本都掏出来了吧？”
刘铭坐在炕边，身子微微前倾，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说啥呢，我这好好的提什么棺材本。”他的目光落在柳三江身上，语气轻松，“别听你大爷瞎说，这不过是钱罢了，跟纸票大洋没什么两样。”
“屯子里纸票大洋都不够用，我寻思着小黄鱼也成，就带这个来了。”刘铭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随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柳三江看着桌上的金条，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他抿了抿嘴，犹豫片刻后开口道：“刘铭叔，这未免太阔绰了？一头熊值不了这么多吧？”
“小黄鱼又不是大黄鱼，价钱都有定数。”刘铭站起身，走到柳三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手掌宽厚有力，带着常年劳作的茧子，“这熊那么大，值这个价，咱屯子不吃亏。你小子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收着吧。”
屯屯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里捏着旱烟袋，时不时抽上一口。听到这话，他也跟着劝道：“刘铭给的你就拿着。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要是觉得多了就当他感柳你。待会逮几只野兔让他捎回家。”
“大爷，刘铭叔来的时候已经带了头蠢林羊了。”柳三江转头看向屯屯长，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屯屯长吐出一口烟圈，摆了摆手：“他敢送你就该敢收，哪来那么多事。”
听屯屯长这么说，柳三江也不再推辞，将金条收了起来。他的动作很轻，仿佛在对待什么珍贵的宝物。
“那刘铭叔今晚就别回去了，让你尝尝我的手艺。”柳三江站起身，活动了下有些发麻的腿。
“成。”刘铭点头应下。
坐了一会儿，刘铭和刘木子找了个由头，拉着屯屯长出了屋子，留下柳三江和三禄两个人。屋内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煤油灯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三哥？三哥！”
柳三江正盯着手里的金条出神，三禄清脆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又走神了。
“咋了？”他转头看向三禄，小家伙正歪着脑袋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