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雨南原本心情低落，但看到香大娘也落入同一个境地，心情顿时好转不少。院子里的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地上，映照着两人此刻复杂的心绪。
“香大娘，您怎么不乐呢？是不是不会笑啊？”她故意露出灿烂的笑容，眼睛弯成了月牙，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既然已经陷入这个局面，那不如放开心情去享受。
香大娘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轻哼一声。她那张饱经沧桑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一个比孙雨南还要灿烂的笑容，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十岁。那笑容里带着几分骄傲，几分自信，仿佛在无声地宣告：你看，这才叫真正的笑容。
“太好了！”宣传科的摄影师连连按动快门，激动地喊道，“就保持这个状态，香大娘的笑容特别有感染力。小孙同志也跟着学学，对，就是这样！”
咔嚓声不断响起，阳光下，两人的笑容被永远定格在了胶片上。拍完照片后，香大娘仿佛换了个人似的，立刻切换状态，热情地与工会的同志们寒暄。她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但已经变成了一种更加圆滑世故的表情。
“你们厂真是人才辈出啊，”香大娘的声音抑扬顿挫，“孙雨南同志昨天见义勇为，表现得相当勇敢。这种精神值得表扬，我们工会一定要好好宣传”
孙雨南站在一旁，看着香大娘轻松自如地应对，不禁暗自佩服。她注意到香大娘说话时的细微变化，语气、表情、手势都恰到好处，既不显得过分热情，又保持着适度的距离感。
吴总工听得连连点头，胸前的钢笔被他不自觉地摆弄着：“回去我就跟钱厂长商量，让安保处给工人们开展特训，提高自卫能力。现在社会治安确实需要改善。”
“吴总工高瞻远瞩，难怪能培养出孙雨南这样优秀的同志。”香大娘恰到时机地奉上一记马屁，她的眼睛微微眯起，笑意更深了几分。
阳光渐渐西斜，院子里的影子拉得老长。等厂里人都走后，孙雨南忍不住绕着香大娘转圈，像个好奇的孩子：“您这变脸的本事可真厉害，刚才那些话说得可真溜。我都不知道您还有这一手。”
香大娘的脸上闪着疲惫，她靠在院子的木椅上，轻声说道：“在厂里混了几十年，这点本事还是要有的。”她叹了口气，目光变得深远，“现在这风气，做表面功夫的人越来越多了。有时候不得不随大流啊。”
孙雨南看出香大娘的情绪低落，连忙拉住准备离开的她：“别走啊，今儿家里弄南瓜饼，您帮我看着火，走时带些回去。我做的南瓜饼可好吃了。”
“不用了，这两天我牙齿不太舒服。”香大娘瞥了眼不远处沈巧云阴沉的脸色，婉拒道。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显然也察觉到了空气中的紧张气氛。
“您可不能走，把功劳都推给我，自己就想溜？”孙雨南不依不饶地拽着香大娘的袖子，“这事咱们得一起扛。”
“这是好事啊，我都退休了，这些荣誉给你才有用。”香大娘理直气壮地说，眼睛却不自觉地躲闪着孙雨南的目光，“年轻人要多出头露面。”
沈巧云抱着孩子站在一旁，目光幽幽地盯着她们。她的手指紧紧攥着孩子的衣服，指节都有些发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你赶紧去应付你妈吧，我还得回去处理我儿子呢。”香大娘终于找到机会，一把挣脱孙雨南的手，像只灵活的兔子一样窜出了院子。
沈巧云立刻把孩子交给韩震勇，转身进屋拿起鸡毛掸子。她的动作干脆利落，显然已经憋了一肚子火。
“妈！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孙雨南在院子里躲闪，脚下踩着的落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我都当妈的人了，您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韩震勇听到这话，差点笑出声，赶紧转身假装看不见这一幕。他怀里抱着的孩子却对这场闹剧很感兴趣，瞪着大眼睛来回张望。
“你还知道自己是当妈的人？”沈巧云追着女儿跑，气喘吁吁地数落道，“以前你就爱瞎晃荡，现在还学会打架了？万一下次碰上狠人，把你打伤了怎么办？”
她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担忧，鸡毛掸子在空中挥舞着，却始终没有真的打下去。
“妈，您想得太可怕了。”孙雨南一边躲一边解释，“那是意外，我下次不会乱管闲事了。而且是那些人先偷我的车”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知道这个理由并不能说服母亲。
院子里的追逐战仍在继续，秋日的阳光温柔地笼罩着这对母女。见沈巧云气势渐弱，韩震勇适时地拿走了远玉涛手里的玩具。
玉涛立刻嚎啕大哭，小脸涨得通红，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锦松受到感染，也跟着泪目了，两个孩子的哭声此起彼伏，瞬间盖过了其他声音。
“嫂子，沈阿姨，孩子哭了，我哄不好。”韩震勇故作慌张地求助道。他的眼睛里闪着狡黠，显然这是个转移注意力的好办法。
沈巧云只好作罢，放下鸡毛掸子去哄孩子。她的动作轻柔，与刚才判若两人。孙雨南暗暗松了口气，朝韩震勇投去感激的眼神。
“反正你也不会听我的，等你哥回来再跟你算账。”沈巧云一边给孩子擦眼泪一边说。她的语气里少了几分怒气，多了几分无奈。
韩震勇听到这话，忍不住撇了撇嘴。他太了解这对母女了，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后不了了之。
院子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孩子们断断续续的抽泣声。秋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在空中打着旋儿，仿佛在见证这个普通家庭的日常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