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被戳破了心事,她的脸颊“唰”地一下就红了,像熟透了的苹果,透着一股平日里少见的娇艳。
“唉!你猜对了!”她长长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苦涩和无奈,“家里那些七大姑八大姨,跟约好了似的,轮番上阵!给我介绍对象!”
她端起桌上的搪瓷缸子,却没喝水,只是烦躁地摩挲着杯壁。
“天天催,顿顿催,好像我不赶紧找个人嫁了,就是什么弥天大罪一样!”
苏婉柳眉倒竖,对着陈远抱怨道:“今天早上出门,我妈守着我装饰了一身,然后拉着我去相亲,真是愁死我了!”
陈远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暗笑,带着几分戏谑地开口:“师父,这事儿啊,其实也好办。”
苏婉一听,眼睛顿时亮了,“哦?你有什么高见?快说来听听!”
陈远嘴角一扬,“简单啊,您直接找一个不就行了?到时候往他们面前一领,保准他们立马消停,再也不催您了。”
苏婉撇了撇嘴:“我要是能随便找一个,还用得着这么烦恼吗?”
陈远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师父,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儿,要不这样,如果您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又急着应付差事,徒弟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友情扮演一下!”
“保证随叫随到,演技精湛,不给您丢人!”
“您要是想假戏真做,我也能考虑考虑。”
苏婉听了陈远这话,被他的大胆言辞给惊到了,脸上红晕更甚。
“去你的!油嘴滑舌,没个正形!”
她嗔怪地笑骂,轻轻敲了敲陈远的脑袋,“你胆子是越来越肥了啊,连师父的玩笑都敢开得这么大了!”
陈远嘿嘿一笑,也不躲闪,任由她敲着。
闹了一阵,苏婉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神情也变得认真起来。
她看着陈远,目光里带着一丝平日里少有的郑重:“不过话说回来,陈远,你倒也真有这个义务帮我。”
陈远一愣:“哦?师父,这话从何说起?”
苏婉哼了一声,带着几分小得意,又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谁让我也处处惦记着你呢!你那因我二次受伤的腿,我可一直没忘。”
“我给你找了个医生,你务必去看看。”
“医生?”陈远心头一紧,面上却尽量保持平静,“师父,我这腿……其实没什么大碍,不用麻烦。”
“什么叫没什么大碍!”苏婉立刻板起脸,语气也严肃了几分,“这可不是小事!我跟你说,这位医生可不是一般人。”
她压低了些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和自豪:“他是在德国学的医,是顶尖的骨科专家。这些年也经常在国外参加各种学术交流,偶尔才会回国一次。医术非常高明,我跟你说,京城里好些退下来的大领导,有点什么骨头上的毛病,都点名要找他看。”
陈远听着,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苏婉看着他,带着一丝亲近和关切:“而且啊,他是我伯伯。我特意跟他说了你的情况,他难得回来一趟,我就想着让他给你好好瞧瞧。你的腿脚啊,还是得做个全面检查,我才能放心!”
陈远顿时就尬住了,后背的汗毛都仿佛要立起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苏婉竟然一直把他的腿伤记在心里,还动用了这么大的阵仗。
这下可真是骑虎难下了。
他这腿脚的问题,恐怕是瞒不住了。
要是真让这位专家一查,查出点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要是被查出来,说他这腿不仅痊愈了,甚至比受伤前还好,那该怎么解释?
难道真要说自己是医学奇迹,腿脚自己长好了?
陈远越想越头大,额头上甚至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如果腿伤“奇迹般”痊愈的消息传出去,会不会有人想把他重新调回部队?
毕竟,他当初就是因为腿伤才不得不离开的。
现在伤好了,那些曾经看重他的老领导们,会不会觉得他这个“人才”不该就此埋没在市井之中?
“嘶——”陈远暗暗吸了口凉气,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抗拒。
不行,绝对不行!
苏婉见陈远脸色变幻不定,额头上都见了汗,只当他是对看医生这件事心存芥蒂,或者担心自己的腿伤真的有什么大问题。
她叹了口气,语气放得更柔和了些,像哄小孩似的劝道:“陈远啊,我知道你可能有些顾虑,怕麻烦,或者是不想面对。”
“但是身体是自己的,不能讳疾忌医,知道吗?”
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陈远的胳膊,眼神里满是真诚和关切:“我伯伯医术真的很好,而且人也很和善,你不用紧张。就当是去做个全面的体检,好不好?查清楚了,我们都放心。”
陈远看着苏婉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里面写满了担忧和期待。
人家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要是再推三阻四,就真显得太不近人情,也太辜负人家一番好意了。
他内心挣扎了片刻,最后还是点头。
“好吧,师父。”陈远脸上挤出一个略显勉强的笑容,“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去看看,等你伯伯回来,你通知我吧。”
他心里盘算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大不了就一口咬定是医学奇迹。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临近中午,陈远正整理着上午的一些档案资料。
“小陈,小陈!”李群芳凑到了陈远身边,“邢老四托我给你带个话。”
“邢老四?”陈远闻言,面露一丝疑惑。
邢老四约他,怎么会让李群芳来传话?
李群芳看出了他的疑惑,咧嘴一笑,带着点“你不知道吧”的小得意解释道:“嘿,忘了跟你说了,邢老四是我妹夫!”
“啊?”陈远顿时恍然大悟,眉毛一挑,心下了然。
原来是这层关系,怪不得呢。
“我那妹夫啊,早上找我给你带话,说让你中午去趟附近的‘老地方’羊汤馆,他在那儿等你,有事儿跟你说。”李群芳继续小声说道,眼神里还带着一丝好奇和八卦。
“羊汤馆?”陈远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谢谢你啊李姐。”
看来邢老四那边,事情是有眉目了。
“客气啥,举手之劳。”李群芳摆了摆手,又八卦地小声问了句:“你们俩……这是有什么要紧事儿啊?神神秘秘的。”
陈远笑了笑,含糊道:“也没什么,就是之前托他帮我打听点小事。”
李群芳见问不出什么,也不再追问,又嘱咐了一句“那你可别忘了啊”,便转身离开了。
到了中午饭点,苏婉正要招呼陈远一起去食堂,陈远却先开了口。
“师父,我中午有点私事要出去一趟,就不跟您一起吃饭了。”
苏婉闻言,也没多问,只是叮嘱道:“行,那你快去快回,别耽误了下午上班!”
“放心吧师父。”陈远应了一声,便快步走出了街道办,骑车来到了那家“老地方”羊汤馆。
馆子不大,门脸也有些旧,但飘出来的羊肉汤香味却异常浓郁勾人。
他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靠窗位置的邢老四正朝他招手。
邢老四今天没穿警服,一身便装,头发剃得很短,显得很精神。
“陈远兄弟,这儿!”邢老四咧嘴一笑,挥了挥手。
陈远迎了上去。
邢老四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里走:“走,后边说话清净。”
穿过略显嘈杂的大堂,邢老四熟门熟路地将陈远带到了后厨旁边的一个小包间。
包间不大,也就七八平米的样子,中间摆着一张方桌。
引人注目的是,墙角竟然还摆着一个老式的煤球炉子,炉火烧得正旺,上面炖着一口砂锅,锅盖边缘“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浓郁的肉香扑面而来,让人食指大动。
“来,兄弟,坐!”邢老四热情地招呼陈远坐下,自己则麻利地从炉子上的砂锅里给陈远盛了一大碗羊汤,又特意从锅底翻出一块带着筋络的羊肉,夹到了陈远的碗里。
“先来口热乎的暖暖胃,这家的羊汤,地道!”
陈远道了声谢,端起碗,热气腾腾的羊汤带着浓郁的香气,确实让人舒服。
“确实不错。”
邢老四看他喝了两口,从自己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啪”的一声,不轻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
他看着陈远,咧嘴一笑,“兄弟,你托我办的事儿,成了!”
“都在这里面了,你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