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您找谁？”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人从院子里走出来，操着一口地道的上海话。
陈守信微微颔首：“请问是宋先生吗？我是来看房子的。”
“您是”中年人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眼中带着审视。
“孙总介绍来的，我姓陈，从京城过来。”陈守信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宋先生眼前一亮，语气顿时热络起来：“原来是陈先生，久仰大名。快请进，外面太阳大。”
跟随宋先生穿过铁艺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精心打理的花园。月季、茉莉、桂花错落有致，一条石子小径蜿蜒通向主楼。
客厅里，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古董家具在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陈守信坐在真皮沙发上，直入主题：“听说宋先生要出国，我想买下这套房产，可以用美元付款。”
“陈先生是个人购买？”宋先生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陈守信轻抿一口茶：“是的，个人购买，我在国外有些专利收入，资金方面您不用担心。当然，这笔交易最好低调进行。”
宋先生放下茶杯：“陈先生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实在令人佩服。”
他简单介绍了自己的情况，公私合营后退出了生意，靠着国家发放的定息过活，这套房子是他唯一的栖息地。说这些时，语气中带着无奈。
陈守信听着，目光在房间内扫视：“宋先生，冒昧问一句，您在上海西路的花园公寓的股份，考虑出售吗？”
宋先生一愣，显然没料到陈守信对他的底细如此了解。茶杯在他手中轻轻晃动，茶水激起细小的涟漪。
“还有，如果愚园路那边的产业也能一并转让，那就再好不过了。”陈守信补充道，语气平淡中带着不容置疑。
宋先生眼中闪过惊喜，随即又恢复如常：“陈先生当真有这个意向？”
两人都是聪明人，很快达成了协议。明面上是委托管理协议，暗地里则签订了买卖合同。陈守信付出了一大笔美元，但他知道这些产业在十几年后的升值空间，远超过美元贬值的损失。
“陈先生，三天之内我会搬走，屋内物件就当赠礼了。”宋先生站在门口，语气中带着感慨。
陈守信指着远处的高楼：“宋先生太客气了，我女朋友在长江船厂工作，住在这里很方便。”
“原来如此，陈先生好眼光啊。”宋先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离开洋房，他直奔长江船厂。厂区大门口，两个穿着制服的门卫正在值班。
“同志，找谁？”其中一个门卫抬头问道。
“找检验科的秦晓副科长。”
“您是”
陈守信从公文包里取出介绍信递了过去。门卫接过一看，见到总工程师几个字，立刻站直了身子：“您稍等，我这就通知。”
“来屋里坐会儿吧，检验科位于厂区的最深处。”另一个门卫热情地招呼道。
陈守信走进门卫室，注意到桌下散落的烟头。他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小丝猴，抽出一支递了过去。
门卫连忙双手接过，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陈守信拿出打火机，啪的一声为门卫点上。
火光闪烁间，门卫深深吸了一口，满脸陶醉。这可是特供小丝猴，他连听都没听过。陈守信本想用中华，但觉得在上海太高调。要不是系统里兑换不出国防、京城之类的香烟，他也不会选小丝猴。
门卫室里，烟雾缭绕。陈守信站在窗前，望着厂区内来来往往的工人。不远处的车间里传来机器的轰鸣声，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机油味。
陈守信站在长江船厂的大门外，手里的烟已经燃尽。寒风呼啸，吹散了他指间最后一缕青烟。
他掐灭烟头，目光透过后窗，看到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正从远处走来。那个身影走得很快，脚步声清脆地敲打在水泥地面上，仿佛在宣告主人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那是秦晓。
一个与他有着奇特关系的女人。两人之间，除了那一夜的意外，再无任何交集。然而，他们居然有了一个共同的女儿。更讽刺的是，这个女儿现在正在京城，被另一个女人抚养。
陈守信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紧紧锁定在秦晓的身上。她比记忆中更加清瘦，一身深灰色职业装勾勒出挺拔的身姿，黑色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凌厉的气质，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剑。
“好久不见。”陈守信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秦晓抬头的瞬间，身形明显一晃。她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陈守信下意识上前，扶住她的手臂。掌心传来的温度让他恍惚了一下，仿佛回到了那个荒唐的夜晚。
“怎么是你？”秦晓的声音里带着颤抖。
她猛地甩开陈守信的手，转身就要离开。高跟鞋在地面上发出急促的声响，像是在逃离什么可怕的事物。
陈守信快步追上，对门卫歉意地点头示意。他能感觉到秦晓的抗拒，但他不能就这样让她离开。
门卫看得目瞪口呆。作为船厂的老员工，他太了解秦晓了。这位铁娘子秦科长，平日里对任何男人都是冷若冰霜，今天居然跟一个陌生男人有了肢体接触？而且从两人的对话来看，分明是旧相识。
秦晓站在院子里，心跳得厉害。她低头看向手臂，刚才被陈守信触碰的地方，竟然没有往日那种刺痛和不适。这个发现让她慌乱不已。
自从那件事后，她对男人产生了强烈的抵触。近距离接触会让她极度不适，皮肤相碰更是会引起剧烈的反应。可是刚才为什么会不一样？
“秦晓，咱们得聊聊。”陈守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没有回头：“我还要上班。”
“我可以等你下班。”
秦晓咬了咬嘴唇，一言不发地走了。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渐渐远去，却在陈守信的耳边久久回荡。
“我就在这儿等你！”陈守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坚定而执着。
秦晓的脚步微微一顿，但很快又恢复正常。她的背影挺得笔直，仿佛在用这种方式抵抗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