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站在船头,山风拂动他玄色的衣袍,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丝暖意。
他收起穿云梭,身形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流光,悄无声息地穿过宗门大阵,径直射向云霞峰。
云霞峰顶,那座精致的小楼二层轩窗半开。
颜若雪斜倚在窗边,素白的衣裙衬得她肌肤胜雪,目光却有些空茫地投向西方天际。
一个月了,自从陈默离开,她便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即便焚天谷大捷的消息早已传回,确认了他的平安,那份深入骨髓的思念,却随着时日推移,愈发清晰,啃噬着她的心。
战报上冰冷的文字,怎能描绘他经历的生死?又怎能缓解这蚀骨的相思?
就在她神思飘忽之际,一股熟悉而温暖的气息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庭院中。
她猛地回神,美眸瞬间点亮,如同寒夜中骤然绽放的星辰。
“夫君!”
那一声呼唤,带着失而复得的惊喜和浓浓的依恋。她身影一闪,如同归巢的乳燕,带着一阵香风扑入陈默张开的怀抱中。
陈默稳稳接住她,双臂收紧,将温香软玉牢牢拥在怀里,下颌轻轻抵在她散发着幽香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满足:若雪,我回来了。”
怀抱里的娇躯微微颤抖,颜若雪将脸深深埋在他坚实的胸膛,贪婪地呼吸着属于他的气息,仿佛要将这一个月的担忧与思念都吸进肺腑,化作此刻的安心。
无需更多言语,千般情愫,万般牵挂,尽在这一拥之中。
温存片刻,陈默低头,望进她盛满水光、波光潋滟的眼眸。
那眼中有欣喜,有依恋,还有一丝被离别煎熬后的脆弱。他心尖一软,俯身,打横将她抱起。
“啊!”
颜若雪低呼一声,脸颊飞上两朵红云,却并未挣扎,只是将螓首更深地埋入他颈窝,纤手环上他的脖颈,任由他抱着自己,一步一步,踏过熟悉的台阶,走向那承载着他们无数温情的小楼。
久别重逢,干柴烈火。窗幔轻垂,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只余下彼此灼热的呼吸与缠绵的低语。
相思之苦,尽数化为抵死的缠绵。一个月的担忧与等待,在这一刻,找到了最炽烈的出口。
云收雨歇,已是深夜。
颜若雪慵懒地伏在陈默胸前,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轻声问起焚天谷之战的细节,陈默拥着她,用低沉平缓的语调,将惊心动魄的元婴之战、袁天翔的退走、姜无涯的自爆、以及青州接收和德州谈判的种种,娓娓道来。
他没有过多渲染血腥与残酷,却也未曾刻意粉饰其中的凶险。
颜若雪听得时而紧张地攥紧他的衣襟,时而因他化险为夷而松一口气,最终化为对他更深的倾慕与心疼。
翌日清晨,紫霞峰议事大殿。
气氛肃穆。
殿内聚集了冰羽宫留守的十余名金丹修士,皆是各峰长老或重要执事。
当陈默牵着颜若雪的手,缓步踏入大殿,走向那象征着最高权威的主位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敬畏、崇拜、好奇,种种情绪交织。
陈默在主位落座,颜若雪安静地坐在他下首稍侧的位置。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无形的元婴威压虽未刻意释放,却已让整个大殿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几分。
“焚天谷一战,已尘埃落定。”
陈默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炎屠、姜无涯伏诛,袁天翔退走,德州服软。青州疆域,尽入我冰羽宫囊中。”
简单的几句话,却如同重锤敲在众人心头。
虽然早已听闻战报,但亲耳从这位亲手终结了三大元婴的太上长老口中说出,感受截然不同。
一股与有荣焉的豪情在殿内悄然升起。
“然,”
陈默话锋一转,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锋,“盛极之下,危机暗藏。树大招风,云州、青州新定,百废待兴,人心浮动。此刻,更需诸位戒骄戒躁,谨言慎行,戮力同心,稳固根基!”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站在前列、一身紫衣、气质已显沉稳干练的凌歆身上。
“凌歆。”
“弟子在。”
凌歆立刻躬身应道,心中却有些忐忑。
“你于宫主、莫前辈离宫期间,执掌宫务,调度有方,宗门运转井然有序,功不可没。”
陈默的语气带着肯定,“接下来,我仍需闭关静修,无暇分心俗务。宫内一切大小事务,依旧由你全权掌管。”
凌歆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是巨大的压力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她欲言又止:“太上长老,弟子…弟子资历尚浅,恐难当此大任…”
“我说你行,你便行。”
陈默打断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你只需放手去做,遇大事不决,可传讯于我。”
无形的威压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笼罩全场。
陈默的目光缓缓扫过其余金丹修士,每一个被他目光触及的人,都感到心神一凛,不由自主地低下头。
“尔等,”
他的声音如同冰冷的玉石碰撞,“需恪尽职守,全力辅佐凌歆,不得阳奉阴违,不得懈怠推诿。更要谨记,冰羽宫今日之威名,是无数同门用鲜血与性命换来的。
若有人以为宗门强盛便可在外肆意妄为,败坏门风,欺压弱小…无论何人,是何身份,我陈默,定斩不饶。”
“听明白了吗?”最后一句,如同惊雷炸响在众人识海。
“谨遵太上长老法旨!”
所有金丹修士,包括凌歆在内,齐刷刷躬身行礼,声音洪亮而敬畏。
陈默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起身走下主位,在众人或敬畏或羡慕的目光中,极其自然地牵起颜若雪的手,旁若无人地走出了大殿。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那股沉重的威压才缓缓散去。
众人直起身,不少人后背已惊出一层冷汗。
凌歆望着空荡荡的殿门,怔忡片刻,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转身面向众人:“好了,诸位长老,我们来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