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严氏闻言,脸色骤变。
老太太什么没见过,皇宫是什么地方,红墙金顶琉璃瓦,外头的人瞧着里面是富贵荣华,但置身其中的人却深知,它是削蚀皮肉,饮其血脉,啃食骨头的魔窟。
她视宋南絮如同珍宝,又怎会允许宋萧然将她送进宫中。
更何况——
老太太虽足不出户,但却深知天下事。
皇帝——
并非值得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
更不要说,一旦入宫,便只身于旋涡之中,没日没夜的算计,无时无刻的防备,老太太宁可将孙女儿嫁进寻常百姓之家,给足银钱和良田,做一个富户之家的太太,也不想她被卷入虎狼窝里。
“不成!!”
严氏声音倏地一厉,目光如炬,周身的气派仿佛又回到了数十年前,她随着父兄征战沙场时的飒爽模样:“想要将我的宝贝孙女儿送进宫中为他博前程,除非我死了,否则的话,他休想!”
宋南絮瞧见祖母如此的精神,心中十分安慰。
还好。
还好自己重生后能够帮着祖母去除了身体里的毒素。
宋南絮挽住了严氏的胳膊,依靠着祖母的臂膀:“有祖母在,孙女儿就有依靠,相信父亲也不敢违拗祖母的心思。”
“絮丫头,你且放心,只要祖母有一口气在,任谁也不能勉强了你去!”
严氏慈爱地握紧了宋南絮的手,似是抓住了稀释珍宝一般,紧紧地贴在自个儿的胸口。
宋南絮留在荣安堂陪着老太太用了晚膳。
一桌子全都是她喜欢的菜色,严氏更是一个劲儿地往她碗碟里夹菜,只是眨眼的工夫,宋南絮面前竟堆起了小山一座。
宋南絮夹了一块松鼠桂鱼放进了严氏的碗里:“祖母,您别只顾着给孙女儿夹菜,您也多进一些。”
“好好好,祖母多吃些,多吃些,只要祖母身子硬朗,谁也不能欺负了我的心肝肉去。”
祖孙二人正吃着饭,李嬷嬷迈着小碎步掀了帘子走了进来。
严氏撂下了手里的筷子,扭头看向李嬷嬷:“怎么样?”
李嬷嬷微一欠身:“回老太太的话,侯爷已经按照咱们姑娘的意思去了夫人的锦绣院。”
“嗯。”严氏微微颔了颔首。
宋南絮由翠珠伺候着漱了漱口,卷起了帕子拭了拭唇:“那位如何?宋涵烟又何如?”
“哼!”李嬷嬷一脸嫌恶地轻哼了一声:“那狐媚子在教坊司里学得了一身痴缠的把戏,侯爷……”
“哎!”
李嬷嬷话说了一半,轻叹了一口气:“至于宋涵烟,她倒是没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一直在悠然居里闭门不出。”
闭门不出?!
宋南絮微微蹙眉。
府里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白氏又是宋涵烟的亲娘,她竟然能够忍得住闭门不出?
这事——
严氏似乎也听出了其中的门道来,她冷哼了一声,说道:“那小贱人和她娘一模一样,惯是一副讨好卖乖的嘴脸,一旦白氏进了安远侯府的门,便是告知所有人那小贱人外室女的身份,只怕这会子工夫,她指不定如何盘算呢!”
严氏由宁嬷嬷、段嬷嬷伺候着起了身:“絮丫头,你且看着,那小贱人必定会使出浑身解数讨好你母亲!”
老太太慧眼识人,悠然居内,宋涵烟在房里踱来踱去,心里的算盘珠子打得劈啪作响。
她一门心思只顾着端淑大长公主的赏花宴,全然混忘了自己的生身母亲挪去了青花巷的宅子居住。
宋涵烟心急如焚。
此时东窗事发,如若崔氏因为母亲的关系厌弃了自己的话——
只差了一天,哪怕在多给她一天的机会,宋涵烟有信心,以自己的容貌姿色,只要出现在赏花宴上,一定能够得到小公爷的青睐。
她一遍又一遍的差人去打听,生怕错过了锦绣院的半点消息。
采莲跨过了门槛,步履匆忙进了房内。
宋涵烟立马驻足,朝她迎了过去:“怎么样了?可有打听到什么?”
采莲面色难看,皱着眉头,用力地咬了一下唇才道:“奴婢给田妈妈塞了两个荷包,从她口中打听到咱们夫人发了好大的脾气,就连屋子里的珍宝阁都砸了个稀巴烂。”
宋涵烟面色难看,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如此说来,母亲当真是发了大怒!这要我怎么办?那明儿她岂不是不能带我去大长公主的赏花宴了么?”
她用力咬紧下唇,蹙着眉头沉思起来。
“不行!我绝不能坐以待毙!!”
宋涵烟又拿了两个荷包塞进了采莲手里:“你再去寻田妈妈,若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来寻我。”
“是。”
采莲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往门外走。
“等等!”
宋涵烟叫住了采莲:“你不用去了,我亲自去锦绣院!”
“姑娘,您真的要去吗?以现在的情况,您若是真的去了,只怕夫人也不会见您的!”
宋涵烟凝眸,仔细思忖。
采莲又道:“况且,今儿刘妈妈晌午来传信儿的时候,您又没过去,若这个时候再去……”
宋涵烟:“管不了那么多了……”
说罢,她脚步飞快地朝门口走。
忽地,宋涵烟驻足,扭过身时,脸上挂着笑。
采莲不解,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自家姑娘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宋涵烟拔下了发髻上的簪子,用帕子擦去了脸上的妆容,脱掉了身上的裙裾。
采莲见状越发不解:“姑娘,您这是作甚?”
宋涵烟眼波流转,唇角越发上扬:“你去请父亲、母亲过来。”
采莲诧异:“侯爷、夫人能来么?”
宋涵烟微微眯了一下眼,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你只管按照我的吩咐行事,其他的什么都不要过问。”
采莲不敢质疑宋涵烟的吩咐:“是。”
见采莲要走,宋涵烟又吩咐了一句:“还要将阿兄也请过来。”
她踱步走到了采莲的面前,用力地抓住了她的双臂:“你就和他们说,二姑娘想不开自缢了!!”
“啊?!”
采莲被吓了一跳,猛然瞪大了双眼:“姑娘!!”
宋涵烟唇畔笑容越发浓郁,宛如一株盛开的妖艳芍药花:“一定要哭,而且要哭得凄惨,最好就说我马上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