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羞辱

事情虽已查明安小月是遭人构陷,可外头的风言风语却未因此平息。

萧衍并未派人弹压流言,只如常在太子府习武练剑,偶尔召安小月炖汤,后者同样也不着急。

仿佛这场风波与他们全无干系。

这日午后,相府气氛却空前凝滞。

苏德领着内侍们踏入大门时,相府众人早已跪候多时。

至于他突然造访的原因,更是被议论纷纷。

太子并未亲临,却派了身边最得力的总管前来,这阵仗已足够让人心惊,哪敢深想。

“安相爷,殿下有赏。”苏德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他将礼单展开。

“赐相府嫡女安欢颜——《女诫》一部,白玉禁步一串,苦茗一匣。”

话音落下,院内死寂。

安欢颜跪在最前,指尖死死掐进掌心,脸色煞白。

她盯着那部刻意做旧的《女诫》,书封上的字刺得她眼睛生疼。

太子这是在说她德行有亏?

这时,一名内侍端着白玉禁步呈上,在她眼前晃了晃。

珠子相撞,本该清脆悦耳,却因铃舌被蜡封死,只发出沉闷的“嗒嗒”声,仿佛明晃晃的羞辱砸到她脸上。

安欢颜呼吸一顿,眼前发黑,身子晃了晃,险些栽倒。

一旁的丫鬟小桃连忙扶住她,手却也在抖。

安禄海面色铁青,却不得不叩首谢恩。

“臣代小女,谢殿下恩典。”

苏德前脚刚走,消息后脚就散了出去,根本压不住。

不到半日,整个京城都传遍了。

太子赐相府嫡女《女诫》和哑铃禁步,这哪是赏?

分明是敲打!

茶楼酒肆里大肆议论着此事。

“听说安大小姐接赏时脸都白了,跪都站不稳……”

“可不是?殿下这招狠啊,不罚不骂,却比打脸还疼!”

“殿下可是在帮前些日子那安姑娘出气?”

“……”

安欢颜听到丫鬟一五一十地汇报,一挥胳膊扫落妆台上的脂粉钗环,伏案痛哭。

她完了。

太子的态度明明白白,他认为她是个德行有失的女子。

而这“赏赐”,会像烙印一样,让她再也抬不起头!

安欢颜伏在妆台上哭得梨花带雨。

王氏推门进来,一见女儿这般模样,顿时心疼得眼眶发红。

她几步上前将女儿搂进怀里,恨声道,“定是那个贱人在太子面前蛊惑人心,才害得你受这般羞辱!”

安欢颜攥紧了帕子,眼泪砸在手背上,懊悔哽咽不已。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把安小月送进太子府,哪怕是我自己嫁进去吃苦,也好过如今被她踩在脚下!”

王氏脸色阴沉,可只能咬牙道,“这决定是你父亲和皇后娘娘一同定下的,我们又能如何?”

她心里恨极,却也只能咽下这口气。

毕竟,在这盘棋局里,她们母女的分量轻如鸿毛。

王氏轻轻拍着安欢颜的背,低声劝道,“傻孩子,别哭了,你父亲当初只给你三日挽回殿下的心,咱们好不容易才想出这个法子拖延了些时日,可如今……”

她叹了口气,“你父亲已经快按捺不住了,咱们得加快动作才行。”

安欢颜抽噎着抬头,眼中仍带着不甘。

“可咱们原本打算借六皇子的事牵制太子,现在岂不是白白浪费?”

王氏神色一凛,压低声音道,“这事绝不能让你父亲知道!他若知晓咱们想拉六皇子下水,只会更加震怒。”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色,“眼下只能先放一放,当务之急,是得让安小月彻底翻不了身!”

安欢颜恨恨道,“我不管别的,我只要她死!”

王氏安抚地握住她的手,“放心,有娘在,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然而,消息自然也传进了太子府。

安小月倚在窗边,无意识地绞着帕子。

窗外嬷嬷们的窃窃私语顺着风飘进来,她想装作不知情都难。

胡思乱想间,她忽然觉得遍体生寒。

连安欢颜那样金尊玉贵的嫡女,顶着未来太子妃的名头都会被当众羞辱。

若是换作她……

安小月抚上脖颈,打了个寒颤,她怕是早就死了。

可这些天她明里暗里试探太子,想要个名分,那人却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他不想纳她?

只想让她无名无分的跟着,到时候用不上了,还方便打发她走?

安小月怒气涌上来,气得想撕了绣着并蒂莲的帕子,可指尖刚碰到绸布,又顿住了。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王嬷嬷端着茶点进来,一见她这副模样,眉头就皱了起来。

“姑娘可是身子不爽利?”

安小月别过脸,兴致不高,“我没事。”

王嬷嬷叹了口气,在她身旁坐下,低声道,“姑娘这几日心神不宁的,老奴都看在眼里,殿下那边……”

“姑娘何必着急?殿下若真有别的心思,怎么会如此折辱那位?”

“马上就是端午了,太子府每年这时候都要包许多粽子,或是赏赐给府里下人,或是送给城里的百姓,姑娘若是闲着,不如跟着去厨房瞧瞧?散散心也好。”

安小月蹙了蹙眉,不大想去。

王嬷嬷却笑,“姑娘手巧,若是能包几个精巧的粽子送与殿下,岂不更好?”

“况且还有每年一次的巧手节,姑娘的粽子若是能拔得头筹,不仅能得到殿下亲手送的长命缕,还能与殿下同乘龙舟观赛!”

安小月眸中一亮,她从前被关在相府,倒是头一次听说过端午也会如此热闹。

她立刻站起来,“嬷嬷,那咱们快去吧!”

既然太子不肯给她名分,那她就自己争。

半途而废可不是她的性格。

两人去了小厨房,空气中飘散着粽叶的清香和糯米的甜腻,几个嬷嬷忙得不可开交。

安小月洗了手,伸手拿起一片青翠的荷叶,想着怎么才能让太子一眼认出是她包的。

之后她坐在矮凳上,两耳不闻窗外事,只专注着手里的动作。

她很久没有这样静下心来做一件事了,仿佛回到在相府被安欢颜惩罚用筷子挑生虫豆子的时候。

心无旁骛,不用想那些烦心事。

蒸笼里冒着白气,灶火噼啪作响,几个嬷嬷低声说笑,偶尔瞥她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

安小月浑然不觉,甚至忘了自己为什么来这里。

直到苏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安姑娘,殿下要的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