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至,安小月便悄然起身,径直去了小厨房,借着微弱的烛火开始忙活。
太子昨日那番话或许是戏弄,她却不敢全然当作耳旁风。
今日更不敢选那些苦寒食材,只做了几道清淡可口的家常菜。
有特意去了芯的莲子粥,炖得绵密软烂,翡翠豆腐嫩生生的,一碟腌脆黄瓜更是爽口开胃。
待萧衍沐浴过后踏入内殿时,正瞧见她帮着小太监摆筷。
他目光在菜色上停留一瞬,挑眉勾唇,“今日怎么不拿那些苦得舌根发麻的东西对付孤?”
安小月耳尖微红,手指不自觉绞着衣角,“寒性之物伤身,偶尔尝鲜便够了。”
萧衍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懒得拆穿这拙劣的借口,“既如此,坐下陪孤用完这顿。”
“殿下,这不合规矩……”安小月慌忙后退,却被他一个皱眉钉在原地。
“在孤这儿,孤就是规矩。”他声音不轻不重,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储君威严。
“要么坐下陪孤一起,要么滚出去。”
这个“滚”自然不只是被赶出内殿这般简单。
一旦出去,很有可能再也无法近身伺候。
安小月清楚这个字的分量,只得乖顺坐下,半边身子虚挨着凳子,连筷子都不敢伸远。
她低垂着眼睫,一顿饭吃得如坐针毡,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而萧衍却始终不语,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仿佛在欣赏她的局促不安。
一顿饭终毕。
萧衍接过苏德递的帕子拭手,突然道,“明日换身利落衣裳,跟孤出门。”
安小月微微诧异,低声道,“可奴不会骑马,怕耽误殿下的事。”
萧衍漫不经心地摆手,语气随意。
“无妨,坐马车便是。”
安小月睫毛轻颤,下意识抬头。
太子向来骑马出行,如今竟让她独坐马车也要带她出门?
怕不是另有所图。
正斟酌着推拒措辞,却听太子忽地轻笑一声,“这么抗拒,是不愿离孤太近?”
安小月心头一紧,哪还敢再迟疑,连忙垂首应下。
“不敢,奴遵命。”
见她乖乖应下,萧衍眼底掠过一丝满意的神色,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发顶。
“听话些,你想要的,孤都会给你。”
说罢,他目光扫过桌上精致的菜肴,补了一句,“今日这顿饭做得不错,该赏。”
随即侧首吩咐站在一旁的苏德,“去把新得的那几匹云锦和软烟罗取来,让人给她裁几身衣裳。”
安小月指尖微蜷,低垂着头不敢接话。
只觉太子今日的举动处处透着古怪,可又不敢多问,只得轻声谢恩。
“谢殿下赏赐。”
萧衍吩咐完便回了书房,安小月心慌,随便找了由头便回屋去了。
而最欢喜的莫过于王嬷嬷。
她见安小月得了赏赐,笑得眼角的褶子都堆了起来,嘴里不住念叨着,“哎哟,这可是天大的体面!”
正说着,苏德已带着人将几匹华贵非常的料子送了过来。
王嬷嬷爱不释手地摸着那细腻的云锦,已经开始盘算这几匹布该如何裁剪。
苏德却笑道,“嬷嬷别忙活了,已经拨了两匹布给绣娘,她们会连夜赶制一套出来,明日出门就能穿上。”
王嬷嬷一听,更是喜上眉梢,连连点头,“好好好,还是公公想得周到!”
安小月站在一旁,看着那华贵的衣料,心里却隐隐不安。
太子这般厚待,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可她想了一夜都没想明白,翌日起便随太子出了门,且独坐一辆马车。
接连几日,无论是处理公务还是私下会面,太子都将她带在身边,寸步不离。
众人又见她穿衣打扮处处透着精致,连赶车的小太监都穿的比寻常宫人体面。
这般排场,倒是比寻常官家小姐还要讲究。
久而久之,这般特殊对待在皇城乃至朝野间掀起一阵流言蜚语,暗潮不断涌动。
然而,流言如野火般蔓延,很快传到了安欢颜耳中。
她捏着茶盏的手指骤然收紧,骨节泛白,眼底翻涌着嫉恨。
她这个未来的太子妃尚未过门,太子却整日将一个低贱的宫女带在身边,甚至引得满宫非议。
更可恨的是,太子对两人的婚期只字不提,仿佛全然忘了这件御赐的姻缘。
“好个安小月!”她冷笑一声,将茶盏狠狠掷在地上,瓷片四溅。
小桃吓得一颤,却听安欢颜阴恻恻道,“告诉三公主,请她今夜再来一叙,太子妃的位置是我的,谁也别想染指!”
几日后,安小月的肩上的伤已好了七八分,只是仍使不上大力气。
这日从外面回来晚了,她伺候太子用完晚膳,正欲退下,却听太子忽然开口。
“明日你去小厨房打下手,拿出你的看家本事,孤要在府中宴请几位弟妹。”
安小月微微一怔。
太子向来独来独往,连宫宴都常托病不出,如今竟主动设宴?
“怎么?”萧衍意味深长地瞥她一眼,“觉得孤合该是孤家寡人?”
她慌忙低头,“奴不敢。”
“那便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太子府的女主子,连孤宴请谁都要插手。”
萧衍语气中透露出丝丝不悦。
安小月红着脸应下,却听他又嗤笑一声。
“你是太子府的人,不必战战兢兢,外头既然都传你是孤的‘宠婢’,你便拿出点气势来。”
她耳尖发烫,匆匆行礼退下,心跳却乱得厉害。
回到房中,安小月辗转难眠。
太子向来不近人情,突然宴请皇子公主,必定有深意。
她虽在太子府待了这些日子,但对那些贵人并不熟悉,若明日出了差错……
想到这里,她猛地翻身坐起。
看来天一亮就得去找王嬷嬷,将每位皇子公主的喜好与忌讳都问个明白才好。
只是一想到三公主也会来,她心中便开始忐忑。
不知三公主是否找到她奶嬷嬷去世的真正原因?
若是她知晓与自己有关,那岂不是糟了?
翌日正午时分,太子府罕见地敞着门。
受邀的皇子公主们踏入府门时皆面露惊色,个个都觉得稀奇。
五皇子低声对七公主道,“皇兄莫不是被夺舍了?上回我来借书,连玉庆宫的门都没让进。”
七公主捏着绣帕掩唇笑,“许是要给那宠婢做脸?皇兄待她可真是……”
话音未落,余光瞥见三公主幽幽的目光,连忙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