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今日是陪同母亲出来上香,路过此地,见到这般景象,便停下来看个究竟。
当她看到陆准一身布衣,站在一群流民中间,指挥若定的时候。
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但更多的,还是鄙夷。
“哼,堂堂亲王,竟然与这些贱民为伍,真是自甘堕落。”
她身边的丫鬟也附和道:“小姐说的是,这辽王殿下,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柳如烟看着那些流民,眼中充满了厌恶。
“这些人,跟蝼蚁有什么区别。”
“他陆准就算把他们都养起来,又能有什么用。”
“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她声音不大,但陆准耳力何等敏锐,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他转过头,目光冷冷地看向柳如烟的马车。
柳如烟接触到陆准的目光,心中微微一凛,但随即又挺起了胸膛。
她怕他作甚。
陆准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扬声道:“有些人,生来锦衣玉食,便以为天下人都该如此。”
“殊不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今日的蝼蚁,他日未必不能撼动参天大树。”
“柳小姐,你说对吗?”
柳如烟没想到陆准会当众点她的名,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你……”
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周围的流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听出辽王是在为他们说话,纷纷怒视着柳如烟的马车。
丫鬟见状,连忙放下车帘,催促车夫快走。
“小姐,我们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柳如烟气得浑身发抖,她何时受过这等当众羞辱。
“陆准,你给本小姐等着。”
她在心中暗暗发誓。
陆准看着远去的马车,眼神冰冷。
柳如烟,你还是这么自以为是。
总有一天,本王会让你知道,你看不起的人,将会是你永远也高攀不起的存在。
他收回目光,继续指挥着流民的安置工作。
然而,麻烦,也随之而来。
傍晚时分,福宁匆匆来报。
“九爷,不好了。”
“户部那边,卡着我们的粮食和药材,说手续不全,暂时不能拨付。”
福宁脸色难看,语气急促。
“户部那边,说是辽王府递交的文书,不符合规制。”
“申领粮食和药材的条目,也需要重新核算。”
“总之,就是各种推诿,不肯痛快拨付。”
钱谭闻言,眉头皱得更深。
“殿下,这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户部尚书孙志清,是宛妃娘娘的远房表亲,向来与周家、李家过从甚密。”
“他们这是想卡住我们的命脉,让殿下的安置流民之策,无疾而终啊。”
王虎在一旁急道:“王爷,这不是欺负人嘛。”
“咱们辛辛苦苦招募流民,他们倒好,在背后捅刀子。”
“俺带人去户部,把粮食抢出来。”
赵龙也哼声道:“就是,跟他们废什么话。”
“直接打进去,看他们给不给。”
陆准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他脸上依旧平静,看不出喜怒。
“父皇让本王安置流民,却不给足粮草,这本身就有问题。”
“户部刁难,意料之中。”
他站起身。
“既然他们不给,本王,就亲自去要。”
钱谭有些担忧:“殿下,户部那些人,都是老油条,怕是不好对付。”
“而且,孙志清老谋深算,万一他设下圈套……”
陆准嘴角勾起一抹冷意:“圈套。”
“本王倒要看看,他能设下什么天罗地网。”
“福宁,备车。”
“王虎,赵龙,随本王去一趟户部。”
户部衙门,坐落在京城中轴线的东侧。
朱红大门,石狮镇守,显得威严而肃穆。
门前车水马龙,来往办事的官员络绎不绝。
当辽王府的马车在户部门前停下时,立刻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那不是辽王的马车吗?”
“他来户部做什么?”
“听说他接了安置流民的差事,怕是来要钱粮的吧。”
“啧啧,这差事可不好办,户部这帮铁公鸡,能轻易拔毛?”
陆准一身玄色王袍,头戴玉冠,缓步走下马车。
满头白发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福宁紧随其后,王虎和赵龙则如同两尊铁塔,护卫在左右。
三人径直走向户部大门。
守门的衙役见状,连忙上前行礼,却也不敢阻拦。
这位辽王殿下,最近在京城的名头,可是响亮得很。
连京兆府尹周云海都被他拉下马了,谁还敢轻易招惹。
陆准一行人,畅通无阻地进入了户部衙门。
穿过几重院落,来到户部正堂。
一名身着四品官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官员,正端坐在堂上处理公务。
此人正是户部左侍郎,钱立本。
他看到陆准进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倨傲的神色。
“下官户部侍郎钱立本,见过辽王殿下。”
他起身,不咸不淡地拱了拱手,并未行跪拜大礼。
“不知辽王殿下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陆准也不在意他的无礼,径直走到一旁的客座坐下。
“钱侍郎,本王今日前来,是为了王府申领流民安置所需钱粮一事。”
“为何户部迟迟不予批复。”
钱立本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假笑。
“哦,原来是为此事。”
“辽王殿下有所不知,这申领钱粮,自有规章制度。”
“王府递上来的文书,有几处不合规制,下官已经着人发回,请王府修改后再报。”
他语气轻松,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福宁在一旁忍不住开口:“钱大人,我家王爷奉旨安置流民,此事十万火急。”
“那些流民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多拖延一日,便多一分凶险。”
“区区文书格式,何必如此斤斤计较。”
钱立本脸色一沉,瞥了福宁一眼。
“放肆。”
“本官与辽王殿下说话,何时轮到你一个奴才插嘴。”
他又转向陆准,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辽王殿下,您这手下,可得好好管教管教。”
“户部乃国家钱粮中枢,一切按规矩办事,天经地义。”
“莫说是辽王府,便是其他亲王郡王,也得一体遵行。”
“若都像辽王殿下这般,急吼吼地跑来要钱要粮,那户部的规矩,岂不成了摆设?”
他这话,明着是说规矩,暗地里却是在指责陆准不懂事,仗势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