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现行的领主制度如何？”杜安询问。
瑟琳娜正等待杜安提条件，却没想到对方居然问出了这么一个毫无关系的问题，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领主……制度？”
她诧异地眨了眨眼睛，随后摇了摇头，“抱歉大人，我不知道您指的是什么？”
杜安微微一笑，十指交叉，思考着该如何表达。
半晌之后，他决定以对方的身世作为切入点。
“我听说你是平民出身，是因为突出的魔法能力才进入托雷男爵的视野。”
闻言，瑟琳娜点点头，眼神中流露出懊恼与悔恨。
“早知道会这样，我宁愿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魔法师。”
杜安想要讨论的却不是这个话题，他继续往下说。
“你从平民中来，应该深刻感受到平民与贵族身份上的差距。”
瑟琳娜微微颔首，“贵族高高在上，平民只有通过数代人的努力，才有一丝机会过上还算不错的生活。除非像我这样，拥有不错的超凡天赋……”
“可即便如此，个人的力量在贵族的底蕴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杜安问道：“所以，托雷男爵为什么敢这么嚣张，将你强行占有？”
瑟琳娜一怔，不解地看着杜安，随后脑筋急转，说道：“因为他是贵族……”
“是的，因为他是贵族。即便他犯了罪，也会按照处理贵族的流程来对待。你没办法和他站在同一位置让同为贵族的人为你伸张正义。”
“所以在贵族面前，平民根本无法反抗，也无处反抗。”
杜安郑重地盯着对方，这番话他还从未对外人提起过。
之所以现在提起，是想为后续做铺垫，他想要在这个地方进行试点。
“传统的领主自治模式效率低下，且各自为政。有点良知的领主，其统治下的领民还能稍微吃到两口饭。如果是只懂剥削的领主，他领地里的领民只能活在水深火热的环境里。”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自己，“而我，想要改变这种现状。”
“我想让平民吃饱饭，想废掉奴隶制度，想让领主的权力得到约束，甚至想让普通人接受教育，走向官场……”
瑟琳娜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对方的每一句话都振聋发聩。
“您……你……”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作为天赋不错的魔法师，她其实有涉猎政治、领主这方面的课程。
可那上面都是写着，是领主和贵族的保护才让普通人才能在危险的魔兽和无法预测的秘境威胁中生存下来。
所以，只有维护贵族的统治，这片领地才会有秩序。
而现在，杜安的言辞与书里写得完全相反。
恍惚间，她已经知道杜安是想做一件不得了的大事情。
“你从平民中来，你的遭遇令人惋惜。现在你成了尖石领的主人，难道你也想成为曾经厌恶的人，让更多如你一般的普通人遭遇和你一样的命运吗？”
瑟琳娜被这声质问震慑得瘫坐在椅子上，她下意识地辩驳：
“不大人，您误会了，我从未想过这样！我只是被您这一目标给震慑到了……抱歉，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我此刻的心情。”
房间中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半晌，瑟琳娜混乱的目光重新聚焦在眼前的年轻贵族身上。
“您需要我怎么做？”
她意识到，接下来才是杜安所说的条件。
杜安深吸一口气，郑重说道：“我想要的，是一种更高效的方式——由我制定统一的政策框架，各领主作为执行者负责落实，同时接受我派出的巡查官员进行监管。”
“这些政策包括税收比例、贸易规则、军队编制等等，而最重要的，便是施行统一的法制体系。”
直接去掉爵位、领主制度这种想法不切实际的。
不仅因为这里是存在超凡力量的异世界，还因为杜安本身的力量不够强。
他现在的实封爵位才男爵而已，领地不大，追随者数量也不多。
不过，骄阳级的他有着充足的时间和底气来改变这套模式，削弱领主的权力。
瑟琳娜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并思索着杜安说的这些话。
良久，她说道：“您的意思是像魔法协会的层级管理那样，由总会制定规则，分会执行？同时总会有随时更换分会长的权力？”
“聪明，但不完全对。”
杜安露出些许赞许之色，“领地依然是你的，我没有剥夺你领主身份，你依然治理着这片土地。”
他补充道：“只是在关键事务上，你必须与我保持一致即可。其他问题，在遵循统一法律的前提下，你可以制定符合自己领地实际情况的条例。”
“这就是我的条件，现在该你选择了。”
杜安说到这里轻松了不少，他知道瑟琳娜没有其他选择。
实际上，对瑟琳娜而言，统治这个词太过虚无缥缈，她目前只想一家人平安。
“大人，说实话，您的理想太震撼、太远大了，远大到我感觉到不切实际。不过我不得不承认，您刚刚说的如果都能实现，那必定会给这个世界带来颠覆性的改变！”
瑟琳娜起身，郑重行礼，沉声道：“能有幸为您献上我的一份力量，这是我的荣幸，所以……我愿意追随您，加入这份宏伟大业之中！”
杜安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他知道瑟琳娜会答应，所以才会选择将这些想法说出来。
“既然如此，拿一张尖石领的地图过来吧。我需要选个地方让我的人手驻扎。”
杜安起身道：“目标再宏伟，路还是要一步步走。首先，确保你这位坚定支持者的安全才是最为紧要的事情。”
虽然他已经选择了山坳村，但他更想看看尖石领完整的版图。
“您稍等！”
……
当布里森从边境赶回，已经是托雷被刺杀后第二天下午的事情了。
此时杜安已经离开了尖石堡，在城中一家旅店中休息。
一路忐忑不安的布里森在见到瑟琳娜之后终于安心下来。
其实他在来的路上就知道这一切是杜安所为，也只有这位强大、身具传奇色彩的人物才能做出这样严密、干净利落的事情。
他心里既感激对方解救了他的妻儿，同时心里也越发对杜安崇拜起来。
大厅之中，瑟琳娜以城堡主人的身份接待了布里森。
“瑟琳娜，你辛苦了！”布里森沉声道。
虽然四下无人，两人还是没有亲昵的举动，看上去俨然是主人与追随者的模样。
不管如何，她是夫人，布里森是效忠于考特尼家族的骑士，这重身份没有改变。
如果现在表现得急切，只能引来别人的猜忌。
两人都经历了数年的如履薄冰，知道现在要忍住。
“没什么。”
瑟琳娜微微一笑，“我，威拉德，还有你，终于不用再整天提心吊胆的生活了。”
布里森重重地嗯了一声，感激道：“这一切多亏了杜安大人的帮助，我没想到他居然亲自过来，而且做了这么多。”
“是啊，我也没想到！”
瑟琳娜将她和杜安的遭遇说了一遍，包含昨晚那些令她震撼的话。
“大人提的这个要求我答应了，你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吗？”
她想听听伴侣的意见。
“没什么不妥的！”
布里森同样被杜安的远大计划给震撼到了。
“正如你所说，能加入这项伟大事业中，是我们的荣幸！”
他目光中透露着一股干劲，“而且，大人潜力无限且思虑周密，我们只要坚定追随他的脚步，准没错！”
瑟琳娜点点头，“那就按照大人所说，我们商量一下该怎么对蒙托、西恩家人进行赏赐吧。”
布里森点点头，这件事情他有一点经验，毕竟他手底下有卫兵队伍。
而且，他也是受过封赏的骑士，知道这些人需要什么。
“哦对了。”
布里森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叮嘱道：“大人说的这些事情，这些理念你可千万别对外人说，任何人！否则我们可能会有大麻烦。”
瑟琳娜会心一笑，“放心吧，我没那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