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地看了眼手表。
上午十一点二十三分,这个时间科室突然来电,肯定不是小事。
作为主任,他太清楚科室的规矩了:
平时的小事护士长就能处理,只有遇到特殊情况才会直接打给他。
他的拇指悬在接听键上方犹豫了一秒,抬头看向安远。
安远正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王鹏微微点头示意,得到安远默许后立即按下接听键:
“喂,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传来急诊科护士长急促的声音,伴随着背景里此起彼伏的警报声和喊叫声。
王鹏的脸色随着通话的进行越来越难看,左手无意识地抓紧了桌沿,指节都泛了白。
他简短地应了几声“嗯“、“知道了“,最后说了句“我马上安排“就挂断了电话。
这怎么才好?
怎么在这个时候突然发生爆炸?
那么一切针对罗峰的算计,恐怕都要落空了。
安远注意到王鹏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身体微微前倾:
“王鹏,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莫非是又有重大伤情?“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王鹏身上。
王鹏感到喉咙发紧,他松了松领带,艰难地点了点头:
“是矿上发生了工伤事故,爆炸。“
他的声音有些发干,
“大量伤员正往我们医院送,初步估计有二十多人重伤,急诊科人手不够,需要支援。“
他说完这句话,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重起来。
作为医生,他们太清楚矿难事故的严重性——这种群体性创伤抢救,每一秒都关乎生死。
安远的手指下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了三下,突然抬头环视众人:
“既然是这样,“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
“那我们不妨把这次的面试改成实战考核。“
王鹏的右手猛地攥紧了钢笔,墨水从笔尖渗出,在评分表上晕开一片蓝色。
他当然清楚罗峰的实力,如果让罗峰参与抢救,以他的实操能力很可能扭转局面。
但此刻他根本没法反对——要是因为人手不足导致抢救不力,这个责任他担不起。
陆戴尔的脸色同样难看。
他偷偷瞥了眼王鹏,想起昨天收下的那个厚信封,现在却只能硬着头皮说:
“我赞同安院长的说法。“
他的声音干巴巴的,说完就低头整理起面前的文件,避开王鹏投来的视线。
冯绍的肩膀明显放松下来。
他悄悄看了眼罗峰,发现对方已经站起身,正在卷白大褂的袖子,动作利落而熟练。
冯绍的嘴角微微上扬——以罗峰在急诊轮转时的表现,这种突发状况反而能让他大显身手。
直播间的弹幕突然激增:
“这才是真正的医者仁心!“
“罗大夫加油!“
“让实力说话“
“医院就该这样选人才“
安远已经拿起内线电话:
“急诊科吗?我是安远,立即启动群体伤应急预案,所有面试组成员马上到急诊支援。“
他挂断电话,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后停在罗峰身上:
“各位,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救人要紧。“
走廊里的气氛凝重而压抑。
等待面试结果的考生们或靠墙站着,或坐在长椅上,有人不停地用脚尖点着地面,有人反复翻看自己的简历。
那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正用纸巾擦拭着镜片,手指微微发抖。
突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安远快步走了出来。
他的白大褂下摆随着急促的步伐微微扬起,脸上的表情比进去时严肃了许多。
所有考生立刻站起身,十几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
“各位,“安远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
“现在出现了突发情况。“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
“矿区发生爆炸,有大量工伤患者正在送来。
我们决定将本次面试改为实战考核。“
考生中发出一阵低声的议论。
有人倒吸一口冷气,有人下意识地抓紧了自己的听诊器。
那个戴眼镜的男生推了推镜框,紧绷的肩膀明显放松了一些。
他对于自己的操作还是挺满意的。
“原定录取名额是一位,“
安远边说边快步往电梯方向走,考生们自动跟了上去,
“现在增加到两位。
所有人立即到急诊科集合。“
队伍末尾,罗峰默默跟上。
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术剪,脑海里已经开始预演可能遇到的伤情。
冯绍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旁,压低声音说:
“罗峰,别担心。“
他的目光直视前方,声音很轻但很坚定,“这次我会投你一票。“
罗峰的脚步微微一顿。
他转头看向冯绍,发现对方的白大褂袖口已经卷起,露出结实的小臂——这是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
虽然之前就猜到冯绍可能会支持自己,但亲耳听到这句话,罗峰还是感觉胸口涌起一股暖流。
“谢谢。“
罗峰只说了这两个字,但握紧的拳头泄露了他内心的激动。
他加快脚步跟上队伍,白大褂在身后扬起一道弧线。
这一次,他一定要用实力证明自己。
还没走到急诊科,刺耳的120警笛声就已经穿透走廊传来。
罗峰能感觉到脚下的地板在微微震动——是担架车轮碾过地面的动静。
安远带着众人快步转过最后一个拐角,急诊科的玻璃门已经映入眼帘。
透过玻璃,能看到里面人影晃动,护士们小跑着穿梭在各个床位之间。
章莱护士长正站在分诊台前,手里抓着对讲机,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打湿。
“院长!“
章莱一眼看到安远,三步并作两步迎上来。
她的护士服袖口沾着血迹,胸前的名牌歪到了一边。
安远侧身让出后面的面试考生:
“这些都是来帮忙的。“
他的声音比平时沙哑,显然是一路快步走来的缘故。
章莱的目光扫过这群白大褂,紧绷的肩膀明显放松了些。
她用手背抹了下额头的汗,快速说道:
“矿上爆炸伤,第一批送来12个,还有8个在途中。“
她的语速很快,但每个字都很清晰,
“最重的两个需要立即手术,一个血气胸,一个颅脑损伤合并腹部贯穿伤。“
罗峰注意到分诊台旁边的地上已经堆了好几套沾血的工装,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血腥味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
一个年轻护士正跪在地上给伤员量血压,她的白大褂下摆拖在地上,沾满了灰尘。
“轻伤的有四肢擦伤和简单骨折,“
章莱继续说着,同时带着众人往里走,“但问题是...“
她突然停下脚步,压低声音,
“有三个伤员出现迟发性气胸症状,需要立即处理,可我们的人手...“
她的话没说完,急诊室的大门又被撞开。
两个担架员推着新到的伤员冲进来,其中一个伤员满脸是血,工服已经被渗出的血浸透了大半。
担架车轮在地板上划出两道鲜红的痕迹。
在场的面试考生们脸色都变了。
那个戴眼镜的男生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又立即挺直了腰板。
罗峰已经不动声色地卷起了袖子,目光快速扫视着整个急诊室的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