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俊周身紫火翻涌,却难掩眼底的疲惫与隐忍。他望着被束缚的十子,声音低沉如雷。
“汤谷有扶桑神树镇压,你们就在此处...反省千年。”
大太子奋力挣扎,金乌真火灼烧着锁链。
“父王!我们不过是替妖族立威!为何...”
“立威?”
帝俊突然暴喝,抬手甩出一道星陨,在十金乌面前炸开。
“烧人族城池、毁巫族祭坛,这是立威?还是在给妖族树敌!”
他的声音震得云海翻涌,袖中屠巫剑剧烈震颤,似在呼应主人的怒火。
二太子仍梗着脖子。
“若不是东皇叔父...”
话未说完,帝俊的紫火已将他淹没,剧痛让他发出凄厉的鸣叫。
“住口!”
帝俊转身背对他们,不愿再看那骄纵的面容。
“鲲鹏率众逼宫那日,你们就该明白——在这洪荒,实力才是立足之本。而你们,连自保都做不到!”
小太子终于哭出声来。
“父王,我们知错了...别让我们去汤谷...”
稚嫩的声音在空旷的天际回荡,却没能软化帝俊分毫。
他挥袖间,三十六道锁链骤然收紧,拖着十只金乌划破虚空。
汤谷上空,无尽的热浪与星力交织。当十大金乌被投入谷中时,大阵轰然启动,万千星法则之力化作囚笼,将他们死死困住。
帝俊站在阵眼处,望着下方挣扎的十子,心中五味杂陈。他抬手轻触阵图,低声道。
“待巫妖大战结束...若你们还活着,再谈未来吧。”
话音未落,他已消失在茫茫星海中,只留下十大金乌绝望的鸣叫,在汤谷中久久回荡。
随着时间流逝,汤谷深处,炽热的岩浆翻涌不息,十大金乌各自择一处岩台盘坐。
曾经张扬跋扈的大太子,此刻羽翼收拢,闭目凝神,眉头时而紧皱,似在对抗修炼中浮现出被他焚毁的人族村落,那些绝望的哭喊仿佛仍在耳边回荡。
他咬了咬牙,将这些杂念驱散。
“父王将我们囚禁于此,定是希望我们能真正强大起来。”
二太子不再如往日般暴躁,他盯着自己被大阵锁链束缚的利爪,眼中满是不甘与懊悔。
“若当初不是那般狂妄,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他长叹一声,调动体内金乌真火,在掌心凝聚成小小的火苗,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火苗的形态,试图在这有限的空间里感悟火焰的真谛。
小太子年纪最小,此时却也安静地坐在岩缝间,粉嫩的羽翼因长时间修炼而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芒。
他望着远处流转的星斗大阵,眼中闪烁着迷茫与坚定。
“只要努力修炼,总有一天能让父王看到我们的改变。”
每当修炼疲惫时,他就会想起帝俊送他们来汤谷时那失望又痛心的眼神,这让他重新打起精神,继续沉入修炼的世界。
十只金乌在修炼中时而相互对视,眼神中不再有争抢与轻蔑,取而代之的是鼓励与默契。
他们在这汤谷之中,逐渐学会了沉稳与克制。
有时,当汤谷大阵的力量扫过他们的身躯,带来如万蚁噬心般的剧痛,他们也只是咬紧牙关,默默承受,将这份痛苦化作修炼的动力。
随着时间推移,他们周身的气息愈发内敛,曾经肆意张扬的金乌真火,如今在他们的控制下,变得温和而又充满力量。
汤谷中的岩浆似乎也受到他们修炼的影响,翻涌的频率逐渐与他们的呼吸节奏相契合。
而他们心中,对自由的渴望与对未来的憧憬,也在修炼中愈发强烈。
西方教大雄宝殿内,十二品功德金莲突然渗出丝丝黑雾,殿顶垂落的琉璃灯盏摇曳不定。
接引道人手中的念珠“啪嗒”断裂,圆润的珠子滚落满地,在寂静的殿中激起清脆回响。
他望着虚空投影中十大金乌潜心修炼的画面,眉头紧蹙,胸前的佛衣无风自动。
“汤谷中的太阳真火与金乌交融,竟让这十只金乌渐入佳境。”
准提道人摇晃着七宝妙树,枝叶间迸发的霞光却难以驱散头顶凝聚的金莲虚影。
他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师兄,这帝俊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牌。”
话音未落,他抬手狠狠掐住虚空,仿佛要将汤谷中的金乌攥在掌心。
“金乌真火,本就是炼制杀伐至宝的无上材料,若能为我西方教所用...”
接引道人轻诵一声佛号,却难掩眼中的躁动。
“只是汤谷大阵由帝俊亲自布下,强攻怕是...”
“强攻?何须强攻!”
准提道人突然狂笑,七宝妙树重重杵在地上,震得莲台都微微晃动。
“我只需一缕化身,种下因果,再挑动他们心魔。待其自乱阵脚,便是我等坐收渔利之时!”
他眼中凶芒大盛,袖中突然飞出一道灰气,在虚空中化作自己的模样。
“师弟不可莽撞。”
“妖族虽说不足为虑,但这毕竟是东方之地,那三清···”
接引道人神色一凛,却见准提化身已撕裂空间,消失在西方天际。
他望着空荡荡的殿门,长叹一声。
“此番搅动风云,不知又要生出多少因果。”
说罢,他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试图推演此举可能带来的变数,可西方教上空却突然乌云密布,预示着一场腥风血雨即将降临洪荒。
此刻汤谷深处,大阵流转的璀璨星辉下,十大金乌围聚在阵法边缘。
大太子死死盯着那道若隐若现的阵壁,利爪深深抠进地面,溅起的火星照亮他通红的双眼。
“这破阵每日都在削弱我们的力量,再等下去,我们迟早变成废鸟!”
他周身金乌真火不受控制地翻涌,在阵法表面撞出刺目的火花。
二太子焦躁地来回踱步,羽翼不断拍打空气,发出烦躁的“噗噗”声。
“父王说反省千年,可谁知道这是不是永无天日的囚禁!”
他突然转头望向小太子,目光灼灼。
“你上次探到的阵眼波动,确定是弱点?”
小太子怯生生地点头,粉嫩的羽翼却因紧张微微发颤。
“我每日在阵法中游弋,西北角的星轨每到子时就会出现一瞬的紊乱,就像...”
他犹豫着,声音越来越小。
“就像人眨眼的空隙。”
“好!子时动手!”
三太子突然暴起,周身火焰暴涨。
“就算拼得遍体鳞伤,也要试试!总比在这里像困兽般等死强!”
他的话点燃了其他金乌的情绪,九太子挥舞着尚未长成的小翅膀,尖声叫道/
“对!我受够了这鬼地方!外面的人族部落、巫族祭坛,还有数不清的修炼资源,都在等着我们!”
四太子却皱着眉头,眼中闪过一丝迟疑。
“可若被父王知道...而且这大阵的反噬...”
“怕什么!”
五太子嗤笑一声,眼中满是疯狂。
“难道你想一辈子被这破阵困住?等我们出去,实力大涨,父王高兴还来不及!”
随着子时临近,十大金乌周身火焰同时暴涨,在阵法边缘形成九色火海。
大太子深吸一口气,眼中燃烧着决绝。
“成败在此一举!兄弟们,随我冲!”
十道身影化作流光,朝着阵法西北角的薄弱处撞去大阵剧烈震颤。
子时的汤谷,宛如被点燃的熔炉。
十大金乌羽翼根根倒竖,周身金乌真火成九色漩涡,在阵法西北角疯狂旋转。
大太子头顶金冠扭曲变形,眼中血丝密布,嘶吼声震得岩浆冲天而起。
“给我开!”
他率先化作百丈金乌,九色火焰凝成巨喙,狠狠撞向大阵。
阵法表面顿时泛起蛛网般的裂痕,十二道锁链如活物般窜出,缠住大太子的羽翼。
“大哥!”
小太子急得眼眶通红,稚嫩的羽翼迸发的火焰虽弱,却如潮水般涌向锁链,试图熔断束缚。
二太子见状,利爪撕裂虚空,九条火龙咆哮着撞向阵眼,可阵法突然迸发璀璨星光,将火龙瞬间绞成虚无。
“这阵越反抗越凶!”
四太子被阵法的反噬震得口吐鲜血,却仍死死抓着阵壁不放。五太子癫狂大笑,周身火焰暴涨三倍。
“怕什么!一起上,就算拼尽本命真火!”
十只金乌齐声鸣叫,声音凄厉而悲壮,竟在虚空中凝成太阳图腾,九色光芒直冲云霄。
大阵彻底被激怒,无数法则虚影化作流星坠落,砸在金乌们身上。
但金乌们反而越战越勇,他们相互交缠,以身为引,将金乌真火融合成毁天灭地的光柱。
“轰!”
光柱与阵法相撞的刹那,汤谷地动山摇,岩浆如喷泉般冲天而起,阵法表面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尽管十大金乌伤痕累累,羽毛焦黑脱落,可他们眼中的疯狂与不甘却愈发浓烈。
他们知道,一旦停下,等待他们的又是无尽的囚禁,唯有破阵,才有生路!
妖庭凌霄宝殿内,帝俊手中的河图洛书突然发出悲鸣,剑身震颤不止,映出他毫无波澜的面容下,眼底却翻涌着惊涛骇浪。
他望着东方天际那团愈演愈烈的九色火光,掌心不自觉攥紧宝座扶手,坚硬的玉石竟被生生捏出指痕。
“陛下,汤谷阵法...”
侍立一旁的小妖话音未落,便被帝俊抬手打断。
他缓缓起身,紫金色的龙袍在殿内罡风中猎猎作响,目光穿过层层云雾,仿佛能看到汤谷中儿子们伤痕累累却仍奋力破阵的模样。
喉结艰难地滚动,一声压抑至极的叹息,最终化作消散在殿中的青烟。
“你们终究是耐不住了...”
帝俊喃喃自语,指尖划过剑身符文,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想起昔日十子在妖庭肆意翱翔的模样,那时他们眼中只有骄傲与张扬,如今却被困汤谷,在阵法中狼狈挣扎。
作为父亲,他何尝不想即刻飞身前去,将儿子们护在羽翼之下?
可他更清楚,十大金乌犯下的罪孽,早已成为众矢之的。
“量劫将至,各方虎视眈眈...”
帝俊背过身去,不愿再看那团灼目的火光。
“唯有将你们囚于汤谷,借大阵磨砺心性,方能在这乱世中保全金乌血脉...”
话未说完,心口突然一阵刺痛,他捂住胸口,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原来最锋利的剑,从来不是屠巫剑,而是割舍亲情时,那把剜心之痛的无形之刃。
殿外雷声轰鸣,似在呼应他内心的挣扎。
帝俊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再次坐回宝座,周身气势变得愈发冰冷威严。
“传令下去,汤谷之事,无需理会。”
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可紧握扶手的手,却在微微颤抖,泄露了这位妖族之主,内心深处最柔软的牵挂与最沉重的抉择。
凌霄宝殿的沉重威压尚未消散,虚空突然泛起涟漪,东皇太一脚踏星辰率先闯入。
身后妖后商羊鸟神羽翼舒展,周身祥瑞之气蒸腾。
帝俊握着扶手的手指骤然收紧,未等二人开口,便冷声打断。
“你们不该来。”
“陛下!”
商羊鸟神俯冲落地,尾羽扫过满地星辉。
“十太子虽有错,可汤谷大阵的反噬之力...”
她声音发颤,眼眶通红。
“小太子才化形千年,如何承受得住?”
记忆中那个总爱躲在她羽翼下撒娇的幼鸟,此刻或许正在阵法中被撕扯得遍体鳞伤,这让她的心揪成一团。
太一举起东皇钟,钟身浮现镇压诸天的阵纹,却难掩眼中忧虑。
“兄长,量劫将至,金乌血脉是妖族战力根本,如今他们困于汤谷,若...”
“够了!”
帝俊猛地起身,紫火瞬间吞没半座宝殿,屠巫剑“嗡”地出鞘。
“根本?他们肆意妄为之时,可曾想过妖族根本?”
妖后商羊不退反进,周身祥瑞之气与紫火相撞,激发出刺目白光。
“那也是您的血脉!您当真要眼睁睁看着他们...”
话音未落,帝俊的袖袍已裹挟着帝皇之力扫来,她踉跄后退,嘴角溢出鲜血,却仍倔强地抬头。
“当年您为保妖族,亲手将太阳星拱手让与紫微,如今连亲生骨肉也要...”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帝俊心头。
他踉跄半步,扶住宝座才稳住身形,眼中闪过痛苦与挣扎。
当年那锥心之痛尚未愈合,如今又要面对骨肉分离。
“退下。”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疲惫。
“汤谷之事,朕意已决。”
太一双眸微眯,望着帝俊发白的指节,突然抬手撤去东皇钟,他上前一步,声音放软。
“兄长,若以大阵磨砺改为专人教导...”
“不可能!”
帝俊突然暴喝,周身紫火暴涨三倍。
“妖族内外皆在观望,今日若开此先例,他日如何服众?”
妖后商羊绝望地闭上双眼,泪水滑落脸庞,在地上溅起细碎的光点。
殿内陷入死寂,唯有帝俊粗重的喘息声,与商羊神压抑的啜泣,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回荡。
这场求情,终究在帝俊的决绝中,画上了冰冷的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