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女主

第28章 女主

姜真看着四周的一切, 心口沉闷下来,这些事情对她来说陌生无比,到底是真实发生过的记忆, 还是只是一场毫无逻辑的梦境?

绿篱看向她, 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您要去看帝君吗?”

姜真没有回答她的问话, 温声道:“你听到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绿篱的表情稍微有些古怪,但也没说什么别的,另一个侍女也眼带好奇地看过来。

方氏的那位独女,不是要和帝君结姻吗, 怎么会伤了帝君——帝君实力高强,仙界内少有敌手, 又是怎么被一个偏僻地方来的女仙刺伤的?

“不、不知道。”绿篱骇然道:“我刚出去, 就看见三青宫那里很乱, 他们都说是方仙子刺伤了帝君, 别的就不知道了。”

“尊君没有阻拦?”姜真蹙眉, 她见识过持清的厉害, 有持清坐镇,怎么也不会发展成这种混乱模样。

“尊、尊君哪里在啊, 尊君一直待在瑶池,不会管这些小事的。”

绿篱对她的问话感到奇怪, 姜真之前可从未提起过尊君,今日却提起了好几次:“听闻帝君和方仙子在三青宫单独谈话,不知说了什么, 外面的侍卫听到兵器交接的声音, 闯入宫殿后,方佳伶已经不知所踪了, 而帝君一个人坐在上首,身上负伤。”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绿篱描述的方佳伶和她想的完全不同,姜真一时不知该作如何表情。

天道给出的剧情里的方佳伶,无疑是个天真、善良、柔弱的女仙。

是的,柔弱,在封离的对比下,姜真不清楚方佳伶的实力,但方佳伶作为一个仙人,显然过分柔弱了。

她甚至从故事开始到结束,都没伤害过任何一个伤害过她的人。

如果方佳伶真的是绿篱口中的那个仙子,那怎么可能还和把她当成替身的封离达成美满的结局。

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姜真沉思。

她还没想出个一二,就被外面的吵闹声打断,姜真擡眼一看,居然是老熟人。

言拙径直走到她院落前,朝她拱手,言辞谨慎:“夫人,帝君派我前来守卫。”

姜真觉得奇怪,缓缓走出来,示意旁边的两个侍女屏退到一边:“封离受了伤?”

她观察着言拙的表情,言拙不善说谎,极好分辨,听到她的问话,神色闪避,几乎是默认了这句话。

封离受伤了,方佳伶失踪,他没有让言拙去找方佳伶,却第一时间派言拙来看着她,这是什么意思?

姜真心下警惕,试探道:“让开,我想去看看他。”

言拙寡言,只是摇摇头,眼睛垂得低低的,显得总是矮她一头:“帝君让我前来传话,他身体无事,身上的伤怕冲撞了你,所以不来天命阁了。”

姜真冷笑出声:“没事,我不介意,他要是走不动,我可以自己走去看他。”

“近日仙庭并不安全。”言拙寸步不让:“帝君遣在下前来——是为了保护夫人的安全,希望这几日夫人都不要外出了。”

一瞬间,她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封离不希望她看到他的伤,还变相地把她囚禁在阁内,是因为方佳伶?

姜真盯着言拙死板的表情看了一会,想不出来更具体的线索,冷淡地将门合上。

言拙纯粹的武夫思维,半点不动脑子。封离让他守着不能离开半步,那么大一个人,就直挺挺杵在她门前,也不让开,单薄的纱门上清晰倒映出他矫健的身影,连那些侍女也不敢靠近了。

言拙这样站在她门口,岂不是动作稍微大一些,就会被言拙察觉,那她还怎么打听消息?

即便是她和封离闹掰后,也没有受到过这样的监视。

姜真随手将桌子的瓷盏丢在门口,白瓷清脆地碎成数片,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她假意发怒:“别站在我门前。”

言拙也像是被她突如其来的发火惊了一下,下意识就想推门查看她有没有受伤,但又被她语带怒气的话呵斥僵在原地,屏声敛息起来。

姜真皱眉:“就算是封离让你守着我,也没说让你站在我房门前吧,你,离远些。”

“夫人,非礼勿视,在下不会看的。”

言拙声音很轻,生怕她再生气,扔东西伤了自己:“帝君命在下时刻注意天命阁动向,以防夫人有危险。”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封离这么警惕?

言拙一本正经,好像生怕再泄露出一个不该说的字,再也不开口了。

如果她推断的时间没有错,这个时候她和言拙还没说过几句话。

她思来想去,还是放弃了说通这个时候言拙的想法,慢慢转身走回自己的床榻。

这个梦,未免有些太漫长了,为什么还不醒过来。

她已经有些厌倦这些似是而非的迷雾,方佳伶和封离发生了什么和她又有些什么关系?总归是那两个人的事。

就算找不到方佳伶,她也可以在持清的帮忙下回人间。

她心里这样想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屋内的光线明灭,从窗外投进来,拖得长长的,最后湮灭在阴影里,床榻上的纱帐被轻轻吹起,明明没有任何风穿过中堂。

姜真停下脚步,一抹凉意擦过她的脖颈,滞留在她皮肤上。

一柄剑从背后伸出,无声无息贴在她露出的、细长的脖子上,冷气扑面而来,光滑可鉴的剑身上清晰倒映出她凝固的表情。

剑身上还沾着一丝暗红色的血液,顺着剑刃滴落在她领子上,不是她的血,她还没有受伤。

这柄剑,刚刚见过血。

姜真瞳孔倏然紧缩,张了张唇,那柄剑朝她脆弱的咽喉送了送,含义不言而喻。

她听见一声很轻的“嘘”。

这声音她从来没听过,很轻、甚至很柔弱,尾音勾人,有些雄雌莫辨。

声音清晰地飘进了她的耳朵,让她寒意顿生。

姜真定定地盯着横在她脖子上的剑,用余光去瞥身后的人,被一只手捏住下巴,不轻不重地掰回来。

捏着她下巴的那只手上戴着黑色手套,触感冰冷怪异,持剑的手却没有戴,露出的手指纤长,修剪得圆润光洁。

她只看见那人身上穿的衣服,金镶玉嵌,裙摆绣着银边,袖口也绣着华丽的刺绣,是堆砌起来的莲花,里面穿着白色的纱衣,十分精美繁复,不像是男子的衣装。

冷光闪烁的剑就抵在她脖子上,她四肢愈发僵硬,只能努力维持镇静。

她可以弄出一点动静让言拙发现屋内有人,但她不敢保证言拙的动作会比这人的剑快。

这里不是她的梦吗?

姜真有些恍惚,梦里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身后那人开口,嗓音偏低,没有一点紧张,还带着丝丝缕缕笑意:“好好想想,可别选错了。”

姜真抿唇,没有再开口,选择了识时务者为俊杰。

那个人于是没有再将剑锋逼近,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手扣住反过来,逼着她往前走。

姜真感觉到他的手比她大一些,但并不大很多,指骨硌着她,清瘦凌厉的样子。

他用剑锋挑开床榻的纱帐,手转而扣住她腰间,将她推了进去,合上纱帐。

这样就算有人刻意看她屋内,也看不见她的状况。

姜真腰坠在软垫里,锋锐的剑尖贴着她的脸,刺入她身下的软塌,带着颤意,没入大半。

那人一手握着剑柄,一手抓着她的手腕,侧过脸,正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过了片刻,周围都安静下来,姜真吸了吸鼻子,终于看清这个莫名其妙袭击她的人的模样。

这……是个女子?抓着她的人身材修长,优美劲瘦,身子骨并不粗壮,脖颈和掐着她的手都很纤长,在昏暗的光线下,这人嘴唇殷红,和垂下来如鸦的发,冲击着姜真的视线,简直让人心惊肉跳。

她的眼睛,嘴唇,都有种说不出来的迷人情态,美得摄人心魄,又带着说不清的寒意。

这样的女子,带着一把剑,上面还滴着血。

姜真反应过来,心里虽然匪夷所思,还是轻声问道:“你是……方佳伶?”

“你认得我。”方佳伶挑眉,眯着眼睛打量她,瞳孔里带着微微的冷意,在她脸上打转,突然笑起来,也看不到半点暖色:“啊,你就是封离养的那个,长得很像我的……”

“凡人。”她武断地下了定论。

姜真听了方佳伶的话,深呼吸了一口气,这话简直就是颠倒阴阳。

况且,她可不觉得自己有哪里长得和方佳伶相像……方佳伶实在太有攻击力了。

她盯着方佳伶的眼睛,方佳伶眼睛微眯,看不出几分和她相像的样子,就算真的相像,这冰冷到戾气横生的眼神也和她神态完全不同。

姜真眼里浮现出一丝迷茫,在天道给出的剧情里,如同一朵柔弱娇花的方佳伶长这样吗?

是不是有哪里弄错了。

方佳伶掰着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目光从她的眉眼到颤抖的脖颈的线条,一一扫过,唇角凝成一丝冷意。

忽然,她轻轻露出笑容:“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你还真的是,很不一样,难怪封离为了你这么痴迷,连我看了都有些心动了。”

她缓缓地抽出剑,锋刃在姜真脖颈上慢慢比划。

姜真听得出她看似善意柔情的话语里透露出的杀意,心口一怔,不由开始揣度起她到底想做什么。

方佳伶为什么会对她产生杀意?如果是因为封离,看她刚刚捅了封离一剑,也不像现在就已经和封离爱得死去活来的样子。

方佳伶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么,纤长的手指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脸颊,俯身贴在她耳边,眸中的狠意乍现:“我没想过杀你,我只想杀了封离,不过你活着也让我觉得恶心,还是顺手杀了你吧。”

姜真的脊背轻轻颤抖,如果这是她的回忆,说明她之后并没有死;如果这是她的梦,结果大不了也就是梦醒。

可如果两者都不是呢,她会不会死在这里?

姜真心里咯噔一下。

方佳伶的阴影落在纱帐上,脊背像一只展翅的蝴蝶的翼,她真的很美,也像一条毒蛇,攀附在她身上,随时能置她于死地。

“不要……”姜真并没有做无谓的挣扎,安静地被她压在身下,咳嗽了几声,几不可闻地说道:“你杀了我,我死之前也会喊出声,仙君就守在门外,你能确保在一息以内能逃走吗?你刚刚伤了封离,整个仙界你无处可去,现在杀了我,只会增加你逃脱的难度。”

“那就不用你担心了。”方佳伶似笑非笑地睨着她,倒是没有动手,却毫不在意地说道:“我的剑很快。你见过死人吗?只要脖子和脑袋干净利落地分开,就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姜真不等她说完,喉口都要泛上一丝血味,这就是天道说的善良柔弱的女主……

她破罐子破摔地闭上眼睛,但方佳伶迟迟没有动手,剑锋在姜真的脖颈上移动,像是在摆弄一个新奇的玩具,让她脸颊痒痒的。

方佳伶压在姜真身上,身子并不重,却让姜真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可能是因为她身上实在是太硌了,没有一点温软的血肉的感觉,仿佛身体都是陨铁打的,只剩下一把骨头,冰冷坚硬极了。

可是怎么会这么硌,就算方佳伶身材纤瘦,也并不是瘦得皮包骨头的样子,握着剑的那只手下,能清楚地看见凸起的青筋和绷紧的肌肉。

姜真察觉到不对劲,紧闭的双眼僵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那硌人的东西是什么,难以置信地睁开双眼,也顾不上悬在脖子上那把剑,声音几乎有些破音:“你不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