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可怜

第82章 可怜

姜真被蛊惑的双眼瞬间清明, 她定睛一看,面前竟然是半张腐烂到露出白骨的脸。

她心头一颤,吓得血都凭空冷了几分,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 不知道如何反应。

那白骨上挂着的血肉像是被什么东西灼烧着一般, 慢慢焚化,男人声音嘶哑,带着讥讽的笑意:“真是有本事——”

隔着天地屏障,世间万物的法则,手居然还能伸得这么长。

——持清!!!

慧通堪堪捂住侧脸, 挡住那狰狞暴露的白骨,但焚烧剧烈, 很快就已经到了挡不住的程度, 几乎全都袒露在姜真脸前。

他眼神慢慢沉下来, 瞳孔宛如冰冷的宝石, 镶嵌在白骨之间, 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他索性放下手, 残忍地看向姜真,指尖挑过姜真的皮肤, 阴冷开口:“真可怜啊。”

无论是被他缠上,还是被持清缠上, 都是粉身碎骨的下场,她从被祂们注视的那一刻,就注定逃不掉了。

姜真额头滚烫, 呆若木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气息不匀地喘着气。

眼前的一切发生得太快,她颤抖着擡起手。

就在她触碰到白骨的那一刻, 面前的身影化作一缕尘埃,霎时消失不见。

姜真靠在床上,嘴唇微微颤抖。

她放在床铺上的手,摩挲着摸到了身旁的面具,下意识地拿了起来。

刚刚是它在颤抖吧?

是因为它?

姜真眼神涣散地落在手里的面具上,跌跌撞撞站起来,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无论她怎么努力保持冷静,恐惧都不断充斥着她的脑海。

她的掌心已经渗出了冷汗,抓在手里的面具,有着超乎一般面具的沉重。

姜真头脑一片混乱,好一会儿,才举起手中的面具,惊疑不定地看向它。

模糊的视线里,面具仿佛活过来一般,狰狞的面具上,一双瞳孔和她直直对上!

姜真无声张嘴。

她颤抖着拿着这张面具,看着面具上的眼睛逐渐裂开,鲜红的瞳孔之中,挤出密密麻麻的银白复眼,滚圆的眼珠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

这一幕叫姜真差点当场裂开。

凝固般的死寂足足维持了一炷香的时间,姜真紧绷着的最后一道防线被眼前恐怖而怪异的景象瞬间击溃,她本来就处在混乱的头痛之中,此时更是惊恐到了极致,全然崩溃。

她整个人欶欶发抖,手上一松,面具掉在了地上,在脆响中碎成了数瓣,过了许久,她才展开自己的手掌,轻轻呜咽了一声。

模糊的、崩溃的边缘,姜真隐隐看见有人靠近她,声音沉静地安抚着她。

她朝门口望过去。

刚刚血肉褪去,白骨散尽的封离,又站在她面前,神情沉肃地抓住她的手,口型一张一合,似乎是在问她怎么弄碎了面具,伤到了没有。

她神情呆滞,任由封离抓住她的手,仿佛刚从一场噩梦中苏醒,又再次坠落。

——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直到现在才醒。

这个梦,长到她忘却了太多东西。

姜真抽泣了一声,心头仿佛还残余着被生生剥出心头血的痛苦,她在梦里明明是昏过去的,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却都实实在在地灌进了她的耳朵里。

她深吸了一口气,听见头顶盘旋的,如同吟唱般的鸟鸣,才突然惊醒——这不是梦。

她下半身沉在水中,上身被什么东西托举露出水面。

水流包裹着她,像是卧在母亲的怀抱里,她吃力地睁开眼,望见了头顶一望无际的穹顶,头顶盘旋着白鹄的身影。

一如既往,永恒不变,她望着辽阔的星空,无声落下眼泪。

她怎么会在瑶池?

姜真晕过去之前的记忆,还停留在王宫之中,姜庭绝望又疯狂的神情上。

她才知道自己已经不告而别过一次,自封离和慧通出现在她房间后,她就在人间失去了消息,直到再次出现在仙界。

姜真不敢去细想,姜庭找了她多久。

不管怎样,她昏过去之前都还在人间,如今却直接出现在了仙庭。

她微微睁大双目,周围的景象被她一扫而过,她差不多已经看清了自己现在的情况。

她没在水里的身体,被一根根洁白的,如同骨刺一般的东西缠绕着,托举在水面之上。

骨刺贴合在她的身上,其实并不难受,但是这样实在很奇怪,她没入水中,像是一座没有生机的雕像。

除了持清,她想不到第二个会做这种事的人,但醒来没看见他的人影,她心中奇怪。

她已经习惯了被他紧紧缠绕着,细想起来还有些可怕。

姜真拨开周围的骨刺,还坐在上面,没有跳下去,因为她现在正身处瑶池的正中央,从这上面落下去,很有可能就直接坠进池底了。

她微微擡头,白鹄落在她指尖,她轻声说道:“持清呢?”

白鹄用喙蹭了蹭她的指腹,随即散去,她一怔,感受到冰冷的池水顺着波动拍打她的小腿,有什么湿滑的东西缠绕着她的脚踝。

她轻轻蹙眉,以她没入水中的腿为中心,水流渐渐往四周漾开。

黏腻湿滑的触感,千丝万缕,缠绕在她腿上,犹如她曾经在人间做的无数场噩梦,随之而来的恐惧感让她脑子一片空白。

——哪怕她已经猜到了祂是谁。

重合在一起的感官,令周围都模糊不清,她几乎无法辨别自己身处现实还是梦境,冰冷的气息自下而上,拂过她的小腿,可她的身体却是滚烫的。

水面上浮动着一圈昏暗的光。

柔软潮湿的发丝从水底蔓延开来,缠绕住她,水里的人慢慢擡起脸。

那是一张她熟悉的,漂亮到令人窒息的美丽面容,从水里浮出,发丝顺着水的流向,迟缓地缠绕着垂落在水中,仿佛一张密结的网。

他一直是闭着眼睛的,美艳的、诡异的脸,像是一张不属于人世间的面具。

姜真颤抖着,手指轻轻落在他的脸上,寺二耳弍五9幺四七,脑海里骤然闪过曾经把她吓到高热不退的面具的诡异变化,挤出的密密麻麻的眼睛,那样诡异而血腥的眼睛,令人毛骨悚然。

姜真冷静下来,轻轻喊他:“持清。”

他阖着眼睛,轻柔地靠在她的腿上,光华流转的长发,倾泻而下,她几乎看不见其他东西。

“别害怕。”他的下巴靠在她腿内侧的皮肤上,冰凉的呼吸缓缓渗入她的皮肤,激起她一片颤抖:“不要害怕我。”

姜真垂下头,轻轻搂住他的脖颈,在没入水下无人能看见的地方,她被缠绕过的小腿上,满是刺目显眼的红痕。

刺痛的感觉从腿心蔓延,湿滑的液体转瞬融进冰冷的池水之中,姜真埋在他的头上,轻轻地痉挛。

持清冰冷的,仿佛死物一般的手,祈求般勾住她的脖子,指尖轻轻地剐蹭着她耳根的软肉,如同鬼魅一样的声音缠在她耳边:“他让你痛苦,你离开我的意义又是什么?”

姜真张开唇,又蹙着眉下沉,她的发丝和他的交缠在一起,拂在脸上,有些微微的痒意。

姜真闭上眼睛,不知道如何去解释。

她被封离种了情魄,迷昏了脑子——但她再清楚不过自己,即便封离没有给她种下情魄,她也不可能和持清在一起。

任何超出人间认知的东西,对她来说都只是天方异谈的话本而已,她或许会有一瞬间心动,但如果不是因为在仙界的种种经历,她绝对不可能考虑情爱。

持清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他知道她的恐惧。

他在人间时,给她展示的,一闪而过的记忆,就是他通过面具看到的她痛苦的脸。

祂亲眼看着她因为自己露出崩溃的神情,自此之后,就再也没有在姜真面前显露出过真正的眼睛。

可她当时并不全是因为他而害怕。

——她已经因为被强行改变的自己,濒临崩溃。

姜真贴着他的额头,缓慢地滑下,蜻蜓点水般吻在他的眼睛上,像一个无言的道歉。

“我不怕的。”她声音还带着颤音,即使知道他睁开眼之后会有多么恐怖,她还是慢慢地、坚定地说道:“我不怕的。”

持清搂着她脖颈的手臂缓缓收紧,温柔地环抱着她,纤长削瘦的手指灵活穿过她的头发,被他抚摸过的地方,都泛起微微的颤栗。

他血色薄淡的唇微微张开,落在她的唇上。

姜真无措地攀着持清的头发,把他扯得微微偏过头,他也不生气,嘴角保持着上扬的弧度,更加紧密地缠住她,非人感更甚。

他如同黏腻的液体,温柔地绞死在她身上,舌尖探入姜真的唇舌,不像亲吻,反倒像某种索取,轻轻地含着她的舌尖,贪婪地吮吸。

姜真眼底还存着未消的惊愕,他却已经不满足于浅尝辄止,辗转反复中的温度冷得她舌尖发麻,可他的唇瓣却还是渴求地、反复落在她唇上。

她被冻得发昏的脑子逐渐地察觉出些不对,细长分叉的舌尖带着细密的勾子,划破了她口中表层的肌肤,腥甜的血混着涎液从她唇角滑落,又被他轻轻舔掉,在她唇角留下透明的水液。

她的长发纠缠在他的指尖,他张开唇,若隐若现的唇缝间,透出猩红的舌尖。

“不要。”他重新贴上姜真的唇瓣,蛇信勾着她的舌头,狂热地分开她的唇,不让她合拢,若有若无的空渺声音,无比清晰地飘荡在她耳边:“离开我。”

他睁开眼,湿漉的眼睫下,鲜红的瞳孔中,还有极小的,银白色的瞳孔,静静地看着她。

姜真眼皮颤了颤,陷进持清发丝的手指近乎痉挛,颤抖得厉害。

她和持清的双眼对视着,一股彻底的寒意,不可遏制地从骨髓深处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