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怨不得天地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我希望你能好好选择。”陆禄沉声道。
“选择…呵呵…”那人双手撑在地上，艰难地站了起来。“自从当年我活下来的那刻起，我的人生就只有赎罪这一条路。”
随着那人起身，一直戴在脸上的面具也被震碎掉落。面具下是熟悉的面容，一道血痕从眼前之人的额间滑落。
“青娘…怎么是你…”陆禄眼中充满了震惊。
“陆二爷，久违了。”左青青嘴角挤出一抹笑，带着些许散漫，和陆禄记忆中相似却又倍感陌生。
“你还活着？怎么可能！”陆禄皱眉道，“你的尸体还是我最先发现的，怎么会…难不成乌兰秘术中真有让人死而复生的法子…”
陆禄此刻竟有些怀疑起了曾经的判断。
“我可没有那么大能耐。”左青青摇了摇头。
“眼睛看到未必是真相。这点，陆二爷你身为捕快应该比我更清楚吧。”左青青略有深意地看着陆禄笑了笑。
陆禄怎会听不出她言语中的挑衅。
‘她在故意激怒我。’陆禄察觉出了异样。
“你为什么要诈死陷害长天？”陆禄问出了心中存在了许久的疑惑。
“我必须要有一个脱身的理由…当时你们已经在怀疑我了。但是一个‘死人‘或者说一个受害者是没有嫌疑的，不是么？”
“所以，那些女子…都是你杀的？”
“没错，是我杀了她们。”
“……为什么？”
“为了复活圣尊。你不是知道原因么？”
“那是陌白柯！是他想复活自己的大哥！但是你呢？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帮他？为什么到了现在你还要袒护他？”陆禄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愤怒，尽量让自己平静地说出这些话。
“那些事本来就是我做的。我不过是认罪罢了。”左青青缓缓走向陆禄，朝她伸出手。
“如今犯人就在你面前，把我抓捕归案吧。”
陆禄看着女人伸到他面前的手，没有动作。
“陆二爷这是舍不得了？”左青青笑着说道，“还是你打算就这么放过我？”
“你在逼我？”陆禄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眼前的女人。“你其实猜错了。”
“什么意思？”
“就算你说我蠢也好，在今日之前，我从未怀疑过你分毫。”陆禄看向左青青的眼中，带着一丝怜悯。
“你明明已经离开了泥沼，为什么又要自己选择回到那里？”
“你还记得你亲手杀死的那些女子么？你还记得婉儿么？”陆禄沉声道，“你在杀死她们的时候，便没有一丝不忍么？你明知道，这些事情与她们无关，她们都是无辜的。”
“婉儿她才十五岁…她心心念念想着的就是能攒够钱替她娘亲治病，她盼望着能离开落莹楼过上正常的生活。”
“即便日子再苦，那也是有盼头的，但你却让她那点微不足道的愿望都彻底破灭了…”
“你懂什么！”左青青突然提高了声音，“我是在帮她解脱。”
“就像你说的，她们都还年轻，但你觉得那种年轻单纯的生命落在泥潭之中还有未来么？她们在那里痛苦挣扎，却只会越来越深陷其中，洗不干净了…”
“人一旦做出选择就根本没有后悔的权利，从踏进深渊的那一刻，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就像我一样…”左青青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血迹。
“你这种人的眼中，能看到的都是人世美好的一面。你体会不了我们的痛苦，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责我？”
“原来在你眼中，一直是这么看我的？”陆禄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不是么？”左青青擡眸，看了眼陆禄，“中正，坦诚，善良，在你心中只怕这世上就没有坏人吧。你的人生是多少像我们这样的人羡慕不来的？”
“呵呵呵，原来如此，原来你恨我？”陆禄听出了她话中的他意。
左青青垂眸不去看他。
“命运没有给我更好的选择。”
“所以你选了陌白柯？”
“我…”
“你包庇他，替他杀i人，替他顶罪，究竟为什么？”陆禄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些许苦涩。
“为了赎罪。”左青青将左手一直戴着的手套摘了下来。“在我从那场大火中侥幸活下来的那天起，我的生命就只剩下赎罪一条路了。”
陆禄定睛一看，才发现她的左手上有大片烧伤的痕迹，看着着实可怖。
“这就是老天留给我的罪证。我逃脱不了。”
“当年的乌兰，是因为我们才走向毁灭。大火没有洗清我们罪孽的灵魂，反而将一切烙印在了我的身上。那是我无法逃避的过往。”
“哈哈哈哈，是我害了她们，是我害了圣尊，是我！都是我的错！”
“为什么上天还让我活着，带着这个丑陋的伤痕活下来！”
“左青青，你一直认为上天对你太过苛责，认为自己所经历的一切磨难都是上天的不公么？”陆禄眼中再没有分毫的怜惜之情。
“你想说什么？”
“你能在那场大火里幸存下来，难道本身不就是一种幸运么？你从来不觉得，自己能活下来本身就是上天对你的眷顾了么？”
“你在这里抱怨着所谓的不公平，有没有想过死在那场大火中的其他人。”陆禄质问道，“他们也是乌兰人，也跟你一样。你厌恶活着，认为那是上天对你的磨难，但你知不知道，就是这被你厌恶的生命，却是多少人都未能活到的明天。”
“你认为我活着天真而无知，认为我不能理解你的痛苦。但我的过往也并非你看到的这样。我经历过的生死不比你少，死在我手下的人更是多不计数。但正因为这些经历和过往，我才更明白生命的可贵，即便你想赎罪，那么赎罪的前提，不应该是你还活着么？”
“你明明知道，人死无法复生，为什么还要帮陌白柯去‘复活圣尊‘？你不断告诉自己，说帮助陌白柯就是替自己赎罪，但你活成如今这般，不都是你自己的选择。那场大火从来不是终结，是自己选错了路，才让自己活成如今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