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康熙二十六年如期而至。
这一年的第一道正式圣旨, 就是扩充水军的建制,除福建水师外,在广州府附近拟建新的广府水师,暂由施琅兼任提督。
“谁都能去, 我怎么就不能试一试了?”鄂伦岱满脸的不理解, 和佟国纲僵持着。
“你的火候不到, 就是去那边,你连个牛录也难混上!”
佟国纲只觉得他脑子一热,让他学习水军的技能是想着多条路不错, 但是如今去那边显然不如留下来,这样的不知道审时度势, 对自己的水平盲目的样子, 他怎么敢放出去?
再怎么不好他也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阿玛!你是我亲阿玛吗?我难道不比那些临时去学的强?如今在旗的可都想着考一考呢!”鄂伦岱急道。
“你强在哪里?你上过战场见过血吗?那不是小儿过家家!是真的要出战的, 你没听过你妹妹说吗?南边的海上到处都是图谋利益的西洋人。”佟国纲缓了一口气,“再者,你媳妇眼看着就要生了,你这时候跑出去?”
“……”提到这里鄂伦岱就气弱了,他的福晋是个再温柔不过的性子, 万一他出去了,福晋伤心了哭出什么事怎么办?
“也罢……多好的机会……”
虽说不是很情愿,但他还是同意了。
解决了这一个,佟国纲灌了一口茶, 喝到,“把那一个给我叫过来!”
一个个的,都不省心!
“阿玛——”法海很快就到了。
“你又是怎么回事?官学多好的机会, 你不去考?”
要知道佟珍瑶很早就有暗示,法海和夸岱在这些新学上的底子, 到底是比其他人强些的,至于学了新学之后是否只走新学的路子,这倒是没有明言,到底还年轻,多学点东西是好事。
“儿子虽说能学,却实在不是那个料子,并不如一些天资卓绝者,倒是于举业上胜算更大。”
法海的老师很欣赏他,甚至直言他可以下场试试,唯一欠缺的就是阅历,所以法海也深知自己的优势,就算外面对新的官学传得沸沸扬扬,他也没有去参与,只是专心打磨自己的文章。
“你这——”
佟国纲不知道怎么说,他毕竟不是个文官,科举什么的玩意他也没经历过啊,日常写折子他也是养了个文书的,这样的水平要他发表什么看法,实在是有些为难了。
“罢了罢了,你既然不想,专心读你的书去。”
…………
“一手新学资料!天工院考题直出!”
“传教士译本——卖译本了!有什么不如有课本!”
“某伴读笔记,详实记录宫内新学课程,欲购从速,卖完即止!”
书铺里,伙计卖力的吆喝着,身侧是拥挤上来的客人,捏着钱袋拿着银票就往里头去,然后半点不耽误的前去会账。
“让一让让一让——我先来的!”
“先结我的账!这里抱着一堆呢~没眼色吗!”
“拿不住不如给我!这本笔记我还没有呢!”
书铺里一派热火朝天。
待走出去还有没等到的,围着这些人试图说服,“买这么多才一个月看得完吗?”
“这里头肯定有重复!我家大人理藩院的,要不这译本就卖给我吧。”
“老兄,我家管领是阿哥的哈哈珠子,你只要把书匀给我,咱们一起去讨教,保管比这么看有用!”
“考试怎么了?咱们也不定就是对手!我才打听到的消息,这新学也是分科目的,有什么什么……物理!化学!数学!”
“对对对!我也是今天才打听到的!这些都是分科录取的,所以未必咱们家就是对手!”
这些人热切的议论着新官学考试的意向。
规则是才出来的,首先要求已经初步实字,然后十岁以上才允许报考,然后就是考试科目,鉴于第一次招生,允许报名全科进行考试,最后是录取,会把答卷和参考答案贴出,以示公正。
只能说任何一个年代,望子成龙都是有的,即便不清楚这个新学究竟如何,他们看见有手艺的匠人,能琢磨火器的戴梓,还有神秘的天工院,都被皇上看在眼里,就不耽误他们认为这个路子有前途,可以让原本不成器的子弟一试。
在这样热切的氛围里,陈康和每日神色如常的去天工院打卡上班,这么久了,他终于接到了任务,虽然是农具的研究,那个什么脱粒机尚且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只是被形容为给一个棒子上的米脱粒的东西,但他也打算好好完成。
他并不知道这种作物是什么,只是听闻朝廷在尝试种植新作物,直到他领到一小口袋金黄的粟米和一个干巴巴的棒子。
“这是皇上赏你们的!说你们研究是走在前沿,这些东西就给你们尝尝新鲜,记住了,这个叫御米!”
前来传旨的太监拿腔拿调,并不正眼去瞧这些人,任他是什么研究者,如今也就是个笔帖式,和他宫里伺候的有什么相干?要不是为了让这些人感念万岁爷的恩德,哪里就要他走这一趟了!
这东西才多少呢~就佟格格去年进上的那些,留了种压根不够分的,这些人能吃上一口,怎么不算是沐浴天恩了?还要他提点才肯感念恩德,那这觉悟就不大行,将来怕是也混不上去!
“谢皇上赏赐!”
陈康和是兴奋了,但是兴奋的方向不对,这多好啊!他可算知道这东西长什么样了!研究起来也有个影了!
至于吃?他也不做饭啊,这玩意给他了也是交给家里料理,再金贵他现在也不知道这种新粮金贵在哪儿啊!就是去年那会儿听说了一耳朵,说是哪个大官家的格格种了新粮食献上,产量还挺好,再多他就不知道了。
他的同事凑了过来,“这玩意看着还挺好看的,那面我闻着还有点香甜味,应该能好吃,听说在找地方种了,官府的种子是弄不到了,听说这玩意海外也有,你家不是福建的有船吗?能不能弄点来,这两年应该也好卖。”
“外头来的?我怎么听说是西南那边找的?”陈康和诧异。
“西南那边也是外头来的!他们也吃米面,什么时候有这东西了?也就是他们山地多,收成少,什么都敢试试,才种了这些。”
陈康和略一想,这也合理,其实他们福建也是山地多的,说不准这东西也能有用,只是他家搭的船已经出去了,现在说也来不及了,倒不知道下一趟怎么样。
“先把手上的事做了吧,好不容易有点活,我今年不想只领补贴了。”
天工院有一个很朴素的道理——多劳多得,随着陈康和对京城一点一点熟悉,他的花销也开始大了,又不想办事了还拿家里的钱,就只好在工作上下力气。
“说起补贴,还是那个蒸汽机的补贴最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人能破解了,这东西怎么就这么难呢!”
陈康和听着同事的抱怨,劝慰道,“领事不都说了,火候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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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想糊弄他老子,火候不到家!”
佟国纲打完一套拳,对着身边人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招数就有些老了,在家里打量能满足谁?这小子也就能糊弄他媳妇!他妹子怕是都说服不了!”
“老爷也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那长随捧道。
“嗤~”佟国纲摇头,“叫他在家歇着还不好吗?能在家里舒服的日子得珍惜着过,别哪天老子不顺眼给他踢出去了。”
长随不敢接这话,这家迟早是大少爷的,他往哪儿去?也就是父子间说着玩,他真接这话就是傻了!
“老爷——”门房攥着衣摆就往里跑,“皇上急召!”
佟国纲瞬间精神起来,看吧,他想歇歇还没空呢!也不知道又有什么大事。
“去套马来!”
急召就不必穿官服了,随便套件能见人的出门就是了。
他一面出门一面打听,听到今天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顿时就有些急,既不是公务,那就只能是私事了,若是赐婚旨意,又不必急召,莫不是他闺女出什么事了吧?他就这一个闺女啊!
到了乾清宫,太监早被招呼了,直接就引了他进去。
殿里人倒是全乎,皇帝太子他闺女都在,还有两个像是后头伺候的嬷嬷,就是康熙的脸色颇为难看,他心下立刻紧了紧。
“奴才给皇上请安,给太子殿下请安——”
“起吧。”康熙的声音没什么温度,“你家里的事可记得清楚?”
佟国纲怔了一下,“皇上您是问哪方面的事?”
“朕记得她是康熙二十一年回来的,那一年你为了此时处理了家里的奴才,还为此上本请罪,这事的始末可还记得?”
“奴才记得清清楚楚!”佟国纲不敢慢待,但是这件事闹得挺紧张的,他也的确是清楚的。
“好,那朕问你,当初你们家假养了十年的那个女孩子,是叫什么?出身哪家?生辰年月可还记得?”康熙的声音显得有些咬牙切齿。
“奴才家里给她取名婉月,是康熙十一年腊月二十二生的,那仆妇就是借着小年知道的这个孩子,她的生父是一个姓乌苏的旗内人。”
佟国纲心提了起来,无端提起这个孩子,是为什么?不应该是在乌苏家陪伴她的生母吗?
“胤礽,你可听到了!康熙十一年腊月生的——”康熙话语中的怒气更明显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