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次日下午。
顾旻回来接她去见老师。
因为在崔兰娟的口中得知对方是非常有名的国画大师。
宋宋有点紧张。
她很喜欢国画， 高中没课的时候，京榆如有相关画展，她会跑去看。
但她是到初中时才了解到有这种画的。
她那时仅有的闲暇放松时间都用来在书店看书，偶然翻到一本画集， 蹲在书店的角落， 看了又看。
之前从没接触过。
用毛笔和颜料加水作画。
在那之前她唯一的作画工具是生日时陈敏送给她的一盒晨光的48色水彩笔。
手痒。
于是有一次， 拿家教挣的钱买了廉价的颜料和劣质的毛笔纸张。
借来书店的水彩教学书学着画。
她很节省地画。
还是很快将颜料画完。
山村里的小孩， 能有吃穿， 有学上，就已经很好了， 没有余钱谈兴趣爱好。
更何况家中还欠着一屁股债。
也没有时间。
她之后没再买。
来了京榆之后。
崔兰君给她买了最好的毛笔、墨汁、宣纸 、 砚 、颜料、毛毡、镇纸、笔搁、调色盘、笔洗……一应俱全。
但因为学业紧张， 没办法多练习。
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学习，仅仅只是看教学的书籍与网上的课程。
在平板上练的还多些。
担心老师看不上她蹩脚的画技。
到了地方。
是一栋独栋的别墅老洋房。
爬了满墙的红色藤本月季。
下了车。
宋宋跟在顾旻身后。
推开院门。
院子里养了许多花草。
各个角落里随意摆放着画作。
一楼是老师的住所。
门紧闭着。
二三楼是画室。
他们踩着枝蔓的外楼梯蜿蜒上二楼。
宋宋的紧张太过于明显。
以至于在上台阶时被藤蔓轻绊了下。
顾旻在她摔倒前伸手扶她手臂，握紧，温声，“不要怕。老师很好，你见了就知道。”
随后听到小孩子轻嬉笑的声响。
进屋。
隔着雕花半透明的玻璃往里嬉笑的教室里看。
明亮鲜艳色彩的画室。
一屋子乖巧坐在画纸前的小朋友。
花白银发背着手弯腰看指导小孩子落笔的老人回头，看到窗外的他们， 视线在宋宋的身上停了几秒，垂眸轻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 才缓步出来。
顾旻轻颔首， “符老。”
宋宋紧张地弯腰，礼貌道：“老师好，我叫宋宋。”
“宋宋……”符之闻随之看她，目光柔和， 他侧身指了指里头画室，“正好孩子们第一次试着画兰花， 你也去画画看吧。”
“好。”
宋宋点了点头，看顾旻。
他轻擡了下下巴，示意她进去。
宋宋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满屋的围着小围裙握着画笔的小朋友擡眼看她。
大概有七八个。
很小的年纪。
很多看着比温一铭还小。
教室的氛围嬉笑热闹。
有安安静静认真画的，也活泼弄得脸上都是颜料的。
和宋宋想象中的，庄重又严肃的教学氛围大相径庭。
教室的黑板上还写着各种颜料的介绍。
正中摆了盆兰花。
看上去他们也才刚开始学。
画板上画着一株株“兰花”。
宋宋在小朋友的注视下，往教室后的空画板走。
坐好。
她轻呼一口气。
看摆放的那株兰花。
调色。
宋宋调色很慢。
凭着感觉试了几种。
最后选定了。
吉祥青瓷、群绿加墨、赭石画叶子。
兰花之前她临摹过几次。
还是第一次画实物。
宋宋下手画了两张废纸。
不舍得再浪费纸，于是硬着头发一口气儿画完。
-
讲台上的陶艺小闹钟响起。
下课了。
小朋友轻微地吵闹起来。
直到符老推开教室门。
宋宋擡眸。
小朋友一个一个地把画卷交上。
符之闻一边收一边笑着夸。
宋宋是最后一个将画交给他的。
符之闻接过，垂眸看了会。
没有像夸小孩子一样夸她，只是说，“有空的话就来画室练练吧。”
宋宋迟疑地问道，“我什么时候都能来吗？”
符之闻在讲台前的抽屉里摸了把钥匙给她，“嗯，我一般都在。不在的话你就直接拿钥匙上二楼，随便找间空画室练。别上三楼。”
宋宋接过钥匙，点了点头，“好的，谢谢老师。”
“今儿先回去吧。”
宋宋跟在符之闻身后出了画室。
走廊内热闹。
都是来接小孩的家长。
顾旻等在外面。
见他们出来。
挂了电话。
朝她招手。
宋宋和一旁背着小书包的小朋友一同向符之闻告别。
“老师再见。”
-
宋宋跟着顾旻身后下楼梯。
前方家长拉着小女孩的手。
问她在今天这节课学了什么。
宋宋对她有印象，小女孩应当是教室里年纪最小的，手握着画笔时攥一个小拳，但很乖，一点都不吵闹，安安静静地画画，此时仰着脑袋，骄傲道，“画了花花，老师说我画的很好。”
“真的呀，乖乖真棒，下节课也要加油哦。”
顾旻没问她学得怎么样。
上了车。
宋宋看着手中的轻微生了铜锈的钥匙，还是有些不确实，“哥哥，老师让我有空就去画室练画，是什么意思？我不用和他们一样按时间来上课吗？”
“收你的意思，”顾旻垂眸将空调调高些，“符老已经不收徒了，教教小朋友只是年纪大了教着当个趣儿打发打发时间。”
不收徒。
但却收了她。
宋宋有些受宠若惊，“是……因为你的缘故么？”
“你自个儿的本事，”顾旻轻扯了下唇，“我可没那么大面儿。他连我都不收。”
宋宋有些惊愕，“老师难道……只收了我么？”
顾旻轻打方向盘的手顿了下，“没。”
红灯。
他将车停的仓促。
侧首看她。
宋宋茫然地轻眨了下眼，看他。
琥珀浅眸清澈。
顾旻眼睫轻颤了下。
点漆的黑眸深。
宋宋下意识地轻攥了攥安全带，“哥哥？”
“怎么了，我脸上有颜料吗？”
宋宋摸出手机。
对着屏幕仔细看了看。
没有啊。
她再擡眸。
短暂的红灯过去。
顾旻已经收回眼，平稳地行驶着车辆。
好像刚才的注视，只是她的错觉。
-
傍晚。
玫瑰色的晚霞晕染着画室的窗。
宋宋安静地坐在窗口的画板前。
皮肤雪白，脖颈修长，侧颜干净认真。
围着黑色的围裙。
握笔。
垂眸。
临摹着老师的摆放在角落的一副工笔兰花图。
符之闻推开亮着灯的画室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今晚上就过来。
确实有点让人意外。
宋宋画完一笔。
才擡眸。
“老师。”
符之闻轻点头，走过来，看她的画，“调色时要把笔尖的曙红揉开，才能呈现出渐变的效果，花头有正侧偃仰的变化，绘画时，注意露锋起笔，提按变化。”
宋宋认真地点了点头。
“画工笔，要注重基础，先练好线描，你握笔的姿势都不对。”
宋宋轻抿唇。
“凡学书写，先学执笔。”符之闻拿了支毛笔，教她，“学画也一样。”
宋宋重新握好笔。
符之闻在一旁的画纸上给她快速地演示。
横线、竖线、曲线、圆弧、分组、提按、曲折……
线条流畅。
像是教学书上印的一样。
很难想象是人的手画出来的。
宋宋轻眨了下眼。
“你有天赋，画有灵气，这很难得，下午小写意的兰花画的很好。但基础和技巧也要练。”
“先做控笔练习。”
被夸了。
宋宋直点头，狐貍眼亮晶晶的，“好。”
宋宋一直在画室练到10点。
她轻揉了揉手腕。
垂眸整理自己练过的画纸。
密密麻麻的线条。
宋宋一张张地对比。
确实是有进步的。
笔下的线条流畅很多。
她轻呼了一口气。
给司机发消息。
画室离家里有接近一小时的车程。
不算近也不算远。
白天的话她自己乘地铁过来还方便些。
晚上的话家里让司机过来接她。
等待司机的时间。
宋宋将画室清扫干净。
背上包，将垃圾拎出门。
隔壁画室还亮着灯。
老师弓着腰在认真作画。
宋宋站着看了会。
怕打扰老师，于是默默出了门。
-
回到家中。
宋宋洗过澡。
躺到床上。
手还在无意识地握笔练习。
她尝试了几次让自己入睡。
最后还是爬起来。
摸出画笔画纸。
继续练。
最后是什么时候睡着了不记得了。
宋宋早上醒来的时候。
看到自己书桌前全是被练的黑漆漆的纸张。
她简单洗漱过后，下楼。
醒得比平时晚了半个小时。
早餐已经做好。
崔兰君已经出门打太极。
宋宋坐在餐桌前喝粥。
擡眸。
顾旻从楼上下来。
他应当刚刚晨跑过，回来洗了澡，乌黑的额发还透着水雾气，穿西装，腕间闲闲搭了件大衣，一边散漫地往楼下走，一边单手往骨节分明的手上扣戒指。
宋宋没怎么睡好。
反应迟钝地仰头看他，手上无意识地在握着勺子在碗中平稳地控着笔。
顾旻看她一眼。
去厨房端了早餐出来。
坐她对面。
宋宋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了。
短时间内练的太多，好像养成了肌肉记忆。
宋宋打算先停一下。
欲速则不达。
上午和崔兰君去买菜。
中午帮忙做中饭。
在家里简单临摹一下线描。
下午和晚上去画室画画。
她在心里计划着。
顾旻看她指间的红痕，以及手腕上的没洗干净的墨，问她，“还去家教么？”
宋宋直摇头，嗓音软，“不去了不去了，我练画时间都不够用。”
她想到了什么，兴奋地放下勺子，“哥哥，老师昨晚晚上夸我了，说我很有天赋，我的画很有灵气。”
她说这话时是真的开心。
看他时，狐貍眼璀璨，琥珀浅眸清澈又亮，唇轻弯着，整个人都在散发着光。
顾旻轻扯了下唇，不吝啬夸她，“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