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
次日清晨就出发。
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烟雨。
天好似被洗过一样， 空气潮湿清新。
宋宋依旧是凌晨四点醒的，在房间里安安静静地看书。
看到7点才合上书，关了平板，去衣帽间挑了件新中式开衫加素色长裙， 加了一个木簪将长发挽起。
出房间。
顾旻在外边客厅。
他穿着随意， 一身纯黑卫衣， 下身是浅色休闲裤， 眉眼清隽硬朗， 下颌锋利，一边通电话一边垂眸在冰箱里拿冰水喝。
瞥见她来了， 又很自然地关上冰箱， 什么都没拿出来。
他嗯了两声，挂断电话。
给她倒温水，黑眸浅浅的笑，“嗯，很漂亮。”
“我看中几件旗袍，明儿让人过来给你量尺寸好不好？”
顾旻好像从来不吝啬于夸赞她。
即使是之前没在一起的时候。
只不过不会用这样热烈直白的眼神看她。
宋宋被看得不好意思，接过他倒的温水， 掩饰般地垂眸喝了口，点了点头。
早餐宋宋昨晚就说了想吃梵山脚下的素面。
雨还在下。
他们撑伞出门。
踩着古旧的青石板路出小巷。
昨天说让换车。
今早上车位上就变成了辆低调点的黑色宾利。
他帮着开车门。
副驾驶上又摆着一束红玫瑰。
宋宋愣了下， 看他， 顾旻轻弯着腰，一手倾斜着为她撑伞，一手绅士地虚虚护着她头顶，烟雨朦胧， 他视线原本在看对面，察觉她停下， 又垂眸看她，低声询问：“忘东西了？我去拿。”
宋宋眼睫轻颤了下，摇头，“没。”
她坐进去，抱起玫瑰花，低头闻了闻，很甜的玫瑰香。
顾旻坐进来。
宋宋捧着花看他，轻抿了下唇，“谢谢。”
顾旻轻扯了下唇，下巴轻擡，示意了下对面的早餐店，店门口排队的人很多，看上去生意很好，他征询她意见，“饿不饿？有点堵车，过去估计要一个小时，去买些给你垫垫肚子？”
宋宋还不是很饿，她平时也差不多是8点多吃早餐，于是摇头，“我还不饿，你呢？”
听她说不饿，顾旻系安全带，准备启动车，“我也不饿。”
她也系上安全带。
驱车去梵山。
沿途的景色都好似一幅水墨画。
宋宋看窗外。
雨在抵达梵山脚底下就停了。
不过下车还是得带伞。
临吟的天气，雨一会停一会下的。
走进面馆。
是一家百年老店。
这时候人还挺多。
但店面大，这些年还扩了几次，店内还有位置可坐。
老板新招了店员，这时候还算得闲，路过，看见宋宋，很高兴地打招呼，“小姑娘，你又来了，哎呦，这是你男朋友啊，这么帅一小伙，好般配勒，这么多年都只见你一个人来，这次终于有人陪了啊。”
他这话一说，店里的人都跟着看过来。
这时候过来吃面的都是老街坊阿伯阿婆们，互相都是熟人，也一句两句地跟着附和，“这么漂亮的丫头，两个都跟电视上的明星一样，好般配哦。”
“哦呦，老伴儿，这不会就是个明星吧，我看着像那个什么……”
宋宋不好意思地红了脸，看一眼顾旻，他在那轻扯着唇笑，垂眸懒懒地替她斟茶。
她小声，答老板的话，“嗯，是我男朋友……我要一碗如意素面，”
顾旻还没看菜单，跟着说，“我也来一碗。”
宋宋：“他就要简单的阳春面就好了，菌汤他过敏。再要一盘青菜馅的纯素饺，两杯豆浆。
老板笑，“行，我吩咐厨房注意点。”
等餐。
顾旻慢悠悠放下茶杯，看她，“常来这？”
宋宋轻摇头，“不常来。”
一年才来一次，也不算常来吧。
顾旻轻挑了下眉。
宋宋轻抿唇，小声又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嗯……可能我长得漂亮，就对我印象比较深吧。”
他笑了下。
像是认可了她这一说法，不再追问。
-
玉清寺在梵山顶。
要爬很长很长的长阶。
刚刚下过雨。
他们牵手走得慢。
走到一半，宋宋有点累了，顾旻看她，再次放慢点脚步，“背你？”
宋宋摇头，“不要，上山要心诚。”
他不可置否地笑了下。
继续往上走。
宋宋越往上走越纠结，软声和他打商量，“哥哥，等会你就在寺庙外边等我吧，我很快就出来。”
她不想让他进。
顾旻想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偏不如她意，“怎么？这寺里我每年也有供香火的，再说了，逢庙必进，这是规矩。”
他都这么说，宋宋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但他要是进了寺庙。
姻缘树就在寺庙正中间。
这么大一颗树。
她还得领锦条。
还得写字。
还得挂上去。
人多说不定还得排队。
也不是一下就能做成的事。
这也没办法支开他。
但要被他看见，实在有点丢人。
早知道昨天就不说出来了。
应该等他回京榆之后再自己一个人来的。
哎呀。
好笨。
还以为可以将他留在寺庙外，这下可怎么办。
宋宋神情一下就蔫了下去。
她低垂着脑袋往上走。
顾旻明知她在发愁什么，还大尾巴狼似地问她，“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么？”
唉。
宋宋轻抿唇，“……哦，有点累……”
顾旻指了下前方的亭子，轻捏了下她手，“那去坐会吧。”
宋宋点了点头。
再走真就到庙门口了。
她还不是很想这么快面对。
在亭子里坐。
周末。
前来的香客不少。
亭子里原本有三个女生在歇脚。
但在他们坐进来没多久就继续往上走了。
亭子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顾旻接了个短暂的电话。
宋宋看到他手机壁纸。
上次她和他说过不要用他们俩的合照之后，他也没有换回原来他用了好多年的猫猫的壁纸。
而是换成了一张纯黑的图。
宋宋每次看到。
都觉得这黑格外刺眼。
像是对她的一种无声的谴责。
她又看了两眼。
终于忍不了了。
垂眸翻相册。
挑选了一张照片，发原图给他。
自己先将这张设为壁纸，才看他，“哥哥，你用我发给你的这张当壁纸吧。”
顾旻先看她一眼，眼尾轻往上挑，再慢悠悠看手机。
宋宋发给他的是她当时在摩天轮上拍的夜景。
装满红玫瑰的粉色摩天轮升到空中。
窗外烟火盛大灿烂，夜色沉沦暧昧。
氛围浪漫。
照片一角。
玻璃窗上映着他们相依着的模糊倒影。
顾旻轻弯了下唇，利落地保存图片，设为壁纸。
他设完，看过来。
宋宋很乖地将自己手机递给他看，嗓音软，“我也设了。”
顾旻满意地点了点头。
觉她过分可爱，伸手轻捏了把她脸，软软的，又滑又嫩的触感，他又忍不住捏了下。
宋宋趁他现在心情不错，轻抿着唇，和他打商量，嗓音带着点憋屈，“哥哥，等会你要是看到了什么，不可以笑我。”
他现在就开始笑，“到底什么？”
宋宋苦恼地轻抿了下唇，瞪他，“反正你不可以笑我，你先答应我。”
“行，”顾旻现在心情好得不得了，给她保证，“我要是笑了，你直接大嘴巴子抽我。”
宋宋一点也没有因为他这吊儿郎当保证而觉得自己有什么保障，心事重重地干笑了声，“那……也不至于。”
-
休息了会。
重新爬长阶。
到了寺门口。
宋宋也没想到什么好法子支开他。
先一块儿去上香。
上完香。
他们往外走，走到院子里的姻缘树下。
参天的樱花树，遮住半边天，满枝桠红条随风起。
树下躺了一群小奶猫，不怕人，懒洋洋地在那打盹。
宋宋这时候只能认命地和他坦白，小声又含糊道，“我要写一个锦带。”
顾旻看一眼这树，“这干什么的？”
她嗓音更小，更含糊，“嗯……好像是求姻缘的。”
顾旻笑她，低声，“你舌头能不能捋直了说话。”
求姻缘。
她现在还要求姻缘么。
不就站她边上。
顾旻突然想起她昨晚说还愿。
他擡眸看眼前锦带纷飞的树，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她真是来还愿的。
“我去拿锦带，你在这等我。”
宋宋觉得丢人，也没管他同不同意，说完就去排队领锦带。
等会趁乱系上去赶紧走。
这会是周末。
加上这姻缘树很灵。
排队的人还挺多。
前面几乎都是女生。
宋宋站在后边排队，不时看一眼他，他似乎是好奇，站在树下仰着脖颈看那些锦条。
树下也有些人在系锦带。
太好了。
等会就可以趁他不注意赶紧写好系上去。
排了二十来分钟队。
宋宋终于领到锦带。
又去旁边排队写字。
这个队就比较难排，因为很多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落笔，在纠结。
宋宋安静地等。
回首看一眼他。
参天的樱花树下。
红色的锦带纷飞。
顾旻站在底下，已经被两个姑娘搭讪了，人让他帮忙系到高处，他拒绝了，继续仰着脖颈，侧颜认真，不知道在看什么。
宋宋收回眼。
好不容易排到她自己。
她坐下。
看他一眼，他还站在树下，站着不动。
宋宋垂眸。
想了下。
落笔。
【今年和顾先生在一起啦。】
她很快写完。
拿着锦带起身，将位置让给下一位。
他还那看得认真。
宋宋往树下走。
枝桠都长得一样，宋宋仰着脖颈仔细分辨自己常系的那一条，她一边擡眸看一边走，看得认真，走到一半差点撞上人，顾旻伸手轻拽了下她手臂。
宋宋才后知后觉自己走到他身边。
她擡眸。
更后知后觉，此时头顶的枝桠就是她想找的那枝。
宋宋眼睫颤了下，侧首看他。
红色的锦带随风纷飞。
顾旻沉默又长久地站在树下，轻擡眸，点漆的黑眸认真，看着头顶枝桠上，那一条条写有【希望顾先生今年能看看我】的锦带。
看到眼尾泛红。
有些锦带有点已经破碎到看不清字。
笔迹从青涩到秀丽。
刚刚他数了下。
一共有六条。
他将她接来京榆，到现在，也不过七年。
顾旻伸手，指尖轻捏住其中字迹和锦带最新的一条，垂眸看她，眼尾红，黑眸深，泛着浅浅一层水雾，他嗓音低哑，“这条，什么时候写的？”
宋宋本以为他会笑她幼稚，但他看上去好像情绪并不好，下颌紧紧绷着。
她轻抿唇，“……就今年。”
今年。
今年。
顾旻眼睫颤了下。
喉咙一阵发紧，说不出话。
他沉默着。
宋宋指尖下意识攥紧锦带，轻声，“我……就写习惯了……今年我来的时候，还想着，明年我就不写了。”
顾旻牵她手，十指相扣握紧，紧到她手有点痛，他手有细微的发颤，嗓音轻，“对。我们在一起，明年……就不用写了。”
宋宋看他。
他下颌还是紧绷着，过了会，才松开她手，黑眸深，垂眸，朝她伸手，“我来系吧。”
宋宋将手中的锦带给他。
他垂眸看了眼她写的字。
沉默地擡手往枝桠上系锦带。
黑眸认真。
宋宋脑子里突然回想起自己之前每一年系锦带的场景。
一幕幕地，像是放电影一样地从眼前过。
刚开始她还没那么高。
要踮起脚才能系上。
再后来她有了那么点希望。
轻弯着唇系上。
再到这两年。
她路过院子，每次都很想直接走下山。
却又每次都还是去排队。
领了锦带。
写了系上。
现在他在系。
他们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