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京榆。
9：00pm
四合院。
小隔间。
窗外夜色浓， 飘着雪。
顾星坐下，将身上的皮草脱下，四处看了眼，今天家里够热闹， 这时候才反应过来， “姐， 阿放呢， 怎么从中午开始就没看到他人？”
顾月一想到这就来气， “这死小子，中午吃个饭就回临吟去了， 这京榆的地烫他的脚， 走了也好，我这一看到他我就烦，不知道怎么生了这么个冤家。”
顾星笑了下，“他公司也有自己的事，忙一点正常。”
说完，又看了眼祠堂方向，“阿旻还跪着呢？从中午跪到现在了， 晚餐也没吃。”
顾月对着镜子摘耳朵上的钻石耳钉，周放从小到大时不时就要跪下祠堂， 她都习惯了， 嗓音不在意，“你随他跪呗，他在那苦肉计呢，这小子， 你觉得他可怜，这事儿都要给他办成了。”
顾星惊讶， “这事也能成？就宋宋，那种出身的女孩子，别是有什么别的心思，而且这条件也差太多了，爸妈会同意么？”
顾月从镜子中看她一眼，“就阿旻那鬼脑子，一小姑娘玩儿心思要能玩儿过他，那人前途可大了，我说，你也别把人想太坏了。”
“爸妈不同意，你当是嫌人家出身不好呢？”
“咱爸妈什么时候在乎过这个，他们老两口是自由恋爱的，一辈子感情好得不得了，我们姐妹两个也是自由恋爱，家里一直都是很尊重我们，只要我们自己喜欢就好。”
顾星听她这么说，尴尬地笑了声。
顾月嫁给的是临吟周家，青梅竹马门当户对。
而她当年嫁给杨政的时候，杨家已经破产，欠了一屁股债，但因为她喜欢偏要嫁，家里也没说什么，帮忙填的这笔大窟窿。
因为这情况爸妈心疼她，给她的嫁妆甚至比姐姐多，姐姐姐夫也给了她一份嫁妆。
之后杨政几次创业都不怎么样，公司这么多年，难关都是靠着顾旻帮衬着才能过。
虽然说她们两个都是自由恋爱。
要说出身，当时的杨家，差得不能再差。
“再说了，阿旻十来岁就抓着风口自己创业，很小就经济独立，不靠家里自然不受家里牵制。他今天来这么一遭，无非就是让家里给人小姑娘一个态度，表面上是征求同意，实则就是通知，他这么大人了，你敢管他？谁还管得了他去。”
“爸那性格你还不知道，生气不就是生气宋宋年纪太小，人家还在上学，两个差了十二岁，之前又是兄妹相称的，觉得他这事办得荒唐呗，还能气什么。他这么跪上个晚上，态度摆出来了，对这段感情是认真的，明儿一早二老准松口，过不了两天，怕是要陪他一块儿去找崔姨说亲了。”
顾星前几年一直想撮合杨政的小侄女和顾旻，找了各种机会，可惜顾旻一直不为所动，她实在想不明白，那个宋宋有什么好的，除了长得好看了点，但好看的人那么多，她嗓音放小了点，“姐，你还记得符家那个小丫头吗？”
顾月想了下，“你说小颂啊？”
顾星：“对啊姐，你就没觉得宋宋和符颂两个人长得很像吗？我之前就隐约觉得宋宋长得像谁，看着眼熟，怎么想都想不起来，结果去年有次无聊翻家里之前的dvd录像看，发现就是长得像符颂，那眼睛太像了，你说之前阿旻和符颂那么好，他现在是不是……”
顾月看了眼屋子，这时候才发现杨瑾柔就在身后一边躺着玩儿手机，她伸手拍下杨瑾柔的腿，“瑾柔，大人说话小孩子出去玩啊，乖。”
杨瑾柔正听八卦听到兴起，谁知道不让她听了，这会也只好坐起，“哦。”
她走到门口，还带上了门，但没走，耳朵贴在门上听。
她倒要听听是个什么事。
什么乡下野丫头也敢飞上枝头做凤凰。
一副狐貍精样，勾着屈柯学长还不够，还想做她舅妈。
她这么大的生日，要不是要跪祠堂，舅舅还想着要飞去临吟陪她过圣诞。
那个符颂又是什么人，竟然还在家里的之前录的dvd录像里。
怎么她从来都没见过也没听人说过这号人。
屋内。
顾月嗓音小了点，“这你可别乱说，我怎么不记得她们长得像。”
顾星：“姐你记性那么差怎么记得，你看一下家里的dvd，符颂小时候就在我们家长大的，翻之前的翻一下就出来了。哦对，还有照片，我当时还拿手机拍了照………”
“你看，这起码也有个三分像……动态更像。”
“而且你知道吗？符老前几年收宋宋当关门弟子了。你说符老那种脾气，就我们两家这么好的交情，让瑾柔去他那大班上课都不收，能这么轻易就收宋宋当关门弟子？他这辈子到现在一共也就收过两个关门弟子，上一个就是自己亲孙女符颂，肯定也是觉得宋宋长得像符颂啊。”
顾月看了眼照片，非要这么说，像确实有些像，她轻声，“行了，像不像的你可别往外说，尤其别和二老说，这事儿你先别给搅和了。”
顾星：“姐，我倒不是想搅和这件事，主要我觉得，当年那件事阿旻不是一直都过不去么，还看了那么久的心理医生。阿旻和符颂之前那么好，青梅竹马又有婚约，他这么多年了都没有找对象，我怕他这是魔怔了，把那个宋宋当成符颂……”
顾月打断她：“这都过去十来年了，阿旻看着心里早就过去了，再说了，当年两小孩有没有那感情还两说呢，你别在这瞎猜了。”
顾月再次和她强调，“这事你自个瞎猜就算了，可千万别往外说啊，特别是咱爸妈，姐可提醒你了啊，咱别操这个心。阿旻他自己心里有数，而且他也不是那种性子，你自己弟弟你还不知道，别乱猜 了。”
顾星想了下，也说不定人家两个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这阿旻想办成的事儿就没他办不成的，她在这时候插上一手，闹一这出来，平白地讨他嫌，没这必要，于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姐，我不说你放心。”
顾月起身：“得得得，我去看看我那弟弟，看给他送点什么吃的，别给他装坏了。”
“他可不像周放那个欺师灭祖的混世魔王，跪个祠堂能在里头睡觉吃贡品，这么老老实实跪到现在，估计真够呛。”
“姐我和你去一块去，去厨房看给他热点什么。”
杨瑾柔连忙轻声跑开。
她一路小跑到储物间，翻家里之前的录像带盒。
她倒是要看看那个什么符颂长什么样子，怎么她就从来没见过。
家里一直记录的习惯。
现在有手机比较方便，记录反而没那么多了。
之前每一年都会有几个录像带。
上面清楚地标识是了录像的时间段，19*年春
那个符颂从小在家里长大，又和舅舅是青梅竹马。
杨瑾柔在脑子里算了下年份，一股脑揣了一口袋的录像带，拿了个dvd，又拿了两沓相册，偷摸地回了自己房间，关上门坐在床开始找。
-
临吟。
11：12pm
【你竟然和我舅舅在一起了？】
【笑死，你还要不要脸，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
宋宋看了这两条消息，脸刷得白了，手都控住不住地抖，连忙切出去，看崔兰君的聊天框，崔兰君没回她。
宋宋咬唇。
冷静。
这时候崔兰君早就睡觉了。
没回她信息是很正常的事情。
没什么事的。
宋宋一直在抖，她抿唇，又颤着手退出去，顾旻的聊天框依旧没什么动静。
他现在在干什么。
为什么一直不理她。
发生什么事了。
为什么他们之间的事情，已经被知道了。
那崔兰君知道了没有。
杨瑾柔的消息还在一个劲的往外蹦。
她没空管。
给顾旻打电话。
关机。
怎么关机。
她打了几个，都没人接。
宋宋看着手腕上的佛珠，彻底没了主意，轻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是好了。
杨瑾柔的消息还在往外弹。
宋宋点进去。
看到她的消息。
【屈柯学长是不够有钱你看不上么？看不上还一直吊着人家贱不贱呐还要不要脸啊狐貍精】
【仗着这么一张长得像的脸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占有享受别人的人生？】
【你父母没教过你什么是羞耻吗？】
【哦，对不起，忘了你没有父母呢~】
宋宋看了眼，被气笑了。
原本还想着礼貌一点，但她现在心情很不好。
【你在说什么东西？你是喝醉了吗？】
【喜欢屈柯可以自己去追，追不到也别来我这找存在感，有这时间提升一下自己ok？】
【你是真的搞笑啊当个替身给你牛的，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敢对我指手画脚下一步岂不是骑到我外公头上去了真牛】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呗】
【当自己地位多稳固呢这么嚣张再来个比你更像看看你的下场吧我等着看呢】
宋宋真的觉得她精神有点不正常。
胡言乱语什么。
这是为爱癫狂了吧。
【你到底在说什么东西，要不你去看看医生呢？】
杨瑾柔：【我笑死了你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啊？你自己是个替身你知道吗？我不会当我舅舅真那么喜欢你吧？这么多年就看得上你吧，哎呦怪不得能这么嚣张呢，气焰这么大啊。】
【你不会以为自己能坐稳顾家少奶奶的身份这会给我摆谱来了吧我真笑死了】
【你最好是真的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就要点脸赶紧滚，要是还继续装不知道赖在我舅舅身边就真丢人了啊。】
宋宋轻皱眉。
再次打顾旻的电话。
还是没人接。
一直忙音。
她轻抿着唇，一直打。
【装死了啊？装不下去了？】
宋宋打字：【什么替身，你说。】
杨瑾柔立即给她传了个视频过来。
还有一张照片。
是一张合照。
很清晰。
在四合院的院子，少年少女并肩站在杏树下。
大概是高中生的年纪。
顾旻这时候就已经长很高了，眉眼清冷锋利，斜插着兜，很有少年感，散漫地站着，直视镜头，他身边的女生挨他很近，很高，皮肤白，五官是张扬的漂亮，雪白手腕上戴着一个红玉镯，穿一身热烈的红裙，怀里抱着一只猫咪。
胖胖的布偶猫，白色的，眼睛是蓝色像蓝宝石，尾巴有一点点灰，很蓬，头上戴了个粉色的小蝴蝶结夹子，和女生挑染了红色发尾的头上的蝴蝶结是同款。
所以，是她的猫么。
所以，顾旻之前一直在用的手机壁纸，是和她有关的。
宋宋盯着她的脸看。
照片可以清晰地看出她的五官。
她们的眼睛很像。
都是内勾外翘的眼型，并且都是罕见的浅眸。
宋宋想到之前顾旻亲她的时候，一直让她睁开眼睛看他。
其余也有些像。
说不上哪里像，但是就是像。
宋宋盯着看了好久，一直看到眼眸泛起的水雾模糊了视线，她轻眨了下眼。
杨瑾柔又发过来几个很多年前的百度链接。
【天才国画少女符颂十二岁卖出千万画作现被收录于*博物馆】
【据知情人士透露，京榆第一才女符颂与京榆顾家早有婚约，双方青梅竹马颜值登对！】
【惋惜！国画天才符颂不幸车祸身亡年仅18岁，符老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入院】
宋宋眼睫轻颤了下。
符颂。
颂颂。
阿颂。
所以那晚在画室，老师送给她和照片里女孩手上一模一样的红玉镯子，叫她宋宋，不是宋宋，是颂颂。
所以顾旻醉酒的那一晚，在玄关处，拉她手，神情脆弱，说阿宋我头疼，不是阿宋，是阿颂。
那么那一晚呢。
他们莫名其妙开始关系的那一晚。
她那时候，是宋宋么。
宋宋轻咬唇。
颤着手点进那些链接，除了标题劲爆一点，里头没什么内容，来来回回一些车轱辘话，也没什么照片。
宋宋退出去，看她发过来的视频。
是手持着手机对着正在播放的dvd拍摄的。
画面有些模糊。
背景在四合院的客厅里。
dvd应该是摆在电视上无意间进行的记录。
穿着校服的少年靠在椅背上，看上去初中生年纪，眉眼清冷，额头上贴着个退热贴，乌黑的额发有些乱，冷白的脖颈上长满了红疹，因为在生病，薄薄眼皮懒懒地垂着，戴着佛珠的手操作着膝上摆着的老式笔记本电脑。
面前还摆了一碗中药，冒着热气。
过一会。
门外哒哒哒地跑进来一个女生，很高很漂亮，穿了条热烈的红裙子，裙摆上全是颜料，背着的白挎包上也都是红色的颜料，还没进来就开始喊，“小药罐子你怎么又生病请假啦？你又吃什么了？你喝药了吗？”
“你在玩这个游戏啦，你昨天不是说幼稚么，我和你讲，这个我可和我会做游戏的朋友弄了好久的，你不要看不起，很难的，越到后面越难……”
她话还没说完。
顾旻快速操作键盘的手停下，然后将电脑屏幕转向她，上面是通关成功的界面。
他这时候正对着镜头，黑眸很亮，即使生病发烧了，少年感也很强，轻扯着唇对着女孩说上一句，“也还行吧。”
“好嘛算你厉害算你厉害，你快喝药，要凉了。”
说话间。
有个小学生年纪的小男孩拎了个书包进门，冷着一张脸把手上的书包往一边沙发上一扔，没做停留，很快路过画面。
符颂一路看他，又转头，“周放怎么看见了都不喊我，好高冷。”
顾旻喝完药，“他也不喊我。”
“他小时候明明还会喊我小舅妈！”
他继续看电脑，“是你逼的，就喊了一次人还咬了你一口。”
“那也是喊过，他怎么放学回这儿了？”
“我姐和我姐夫又过二人世界去了吧，他过来吃饭。”
“对了，小药罐子，我今天画了一个满是红玫瑰的院子，你看……以后你住的地方，要种满院子的玫瑰，和爷爷家院子的红月季一样多，我最喜欢红色了。”
顾旻擡眸，“我住的地方，为什么听你的？”
女生叉腰，“嚯，我可是你未！婚！妻！你以后难道不打算娶我回去？哼，你以后家里要是没有种满红玫瑰，可别想我进你家门一步。”
“那你别进。”
“顾旻！”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宋宋很轻地吸气。
原来那个游戏是她做的。
怪不得。
怪不得他那个时候不高兴。
宋宋手一直轻颤着，退出视频。
杨瑾柔的消息还一直过来。
【怎么样？刚不是还很嚣张？不是挺牛？笑死，拿着个鸡毛当令箭。】
【现在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大姐，麻烦你认清自己的位置ok？】
【怎么不说话了啊，你再嚣张一个给我看看啊？】
宋宋颤着手将手机倒扣。
双手无力地捂着脸。
过了会，她肩头忍不住轻颤。
极低的哭泣声压着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