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7章
出了巷子， 司机开车在巷子口等。
顾旻和她一起坐后座。
他神情倦懒，只半个小时的路程，握着她手腕睡了过去。
中途还醒来，接了两个工作的电话，
宋宋隐约记得自己昨晚一直在做噩梦， 但每次噩梦一开始就会被他察觉。他会直接将她喊醒， 会抱紧她， 会轻拍她的背， 低声叫她乖乖，说哥哥在， 再小心翼翼地哄她入睡。
她昨晚闹得他高烧也没能得到休息。
到了地方。
下起了一点氤氲的烟雨。
顾旻撑伞， 依旧牵她手腕，伞面倾斜，护得很紧。
雨下得很细小。
像是世界蒙上一层流动的水雾。
巷子里有阿婆经过看到他们，打招呼，“哎呀，好久没见过你们了……”
宋宋轻弯了下唇，“阿婆好。”
阿婆在巷子口开了间杂货店， 就住在巷子里，之前他们住这时， 偶尔在巷子里碰到会打个招呼。
阿婆看到伞下宋宋额头和脸上的伤， 惊讶，“哦呦，这脑袋是怎么回事？”
阿婆说着，眼神瞬间就有点不对， 皱眉，犀利地看向顾旻。
顾旻在和人通电话， 对此毫无察觉，见人看他，还点了下头，“阿婆好。”
宋宋一看就知道她是误会了，连忙解释道，“阿婆，这是我不小心摔的。”
好在宋宋脖颈上的掐痕被围巾给遮挡住了，额头和脸上的伤挺像摔的，不然真是说不清楚，阿婆见她这么说，不好意思地笑笑，“哎呀，摔成这个样子啊，怎么这么不小心。我家里啊有那个药，对伤口很好的，你要不要啊，我等会给你送过来。”
宋宋摆摆手，“不用啦，我们家里有药，谢谢阿婆。”
寒暄过后。
顾旻也挂了电话，垂眸纳闷，“说什么呢，她干嘛那么看我。”
宋宋还以为他没看到人看她的眼神呢，笑道，“阿婆以为你打我。”
顾旻觉得荒唐，“我哪里舍得打你。”
他巴不得她身上的伤都能受到他身上。
十倍百倍千倍换给他都行。
宋宋也觉得这事挺好笑的。
倒不是他嘴里说的舍不舍得。
就顾旻的性格，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可能对女孩儿动手。
“也是，我打你还差不多。”
宋宋开玩笑地说完，才想到自己好像真打过他，上次，在她房间，直接甩了他脸一个巴掌。
她当时用了很大力气，还打挺重的。
宋宋不好意思地轻抿了下唇。
顾旻看她这样也想起来了，不在意地笑，垂眸看她，“等手养好再打。”
-
回到院子。
宋宋让他去睡觉。
他应着，但一直没有去睡的打算，回房间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又回到她身边。
宋宋也没有什么事情做。
她现在这个手，还有一身的伤，也没办法再去实验室帮忙。
好在实验室的导师和师兄师姐都很照顾她。
昨晚上的事，在学校里一点风声都没有露。
中午她请假的时候，说家里临时有事要回去，收尾的工作没办法再做，他们也没说什么，还祝她假期愉快。
她的手这样。
除了自己去洗手间之外。
顾旻连张纸都不让她拿。
她真的不知道能做什么。
让他量了下/体温。
没再发烧。
两人坐在沙发上，电视开着。
宋宋看了会，见他还没要去睡觉的意思，于是侧首看他，他没骨头地陷在沙发里，脑袋微微垂着，没看电视，手上还握着她手腕，神情倦懒地轻垂着眼，困到有些面无表情。
她眼睫颤了下。
才意识到他不是不去睡觉，是不敢去睡。
宋宋喊他，“哥哥……”
顾旻立即擡头看她，黑眸深，嗓音带着点倦意的哑，“怎么了乖乖？”
宋宋手指轻握住他的，轻晃了晃，“我困了，陪我去睡觉好不好？”
顾旻想到她昨晚确实没怎么睡好，说让他陪，估计是还不敢一个人睡觉，他起身，“好。”
走到后院。
顾旻看她，询问道，“睡我房间么？”
宋宋点头。
他依旧帮她脱衣服，脱到只剩下里面的薄睡衣，又帮她脱袜子，换上柔软的睡眠袜，抱她上床，给她撚好被子。
又出去给她倒了杯热水放在床头温着，拿了个真丝眼罩过来，小心翼翼地拨开她头发，给她戴上。
做完这一切。
他才从另一侧上床。
床很大，他挪进点。
温度贴近，顾旻握住她手腕，指腹轻蹭了下，“要抱吗？”
其实他不怎么敢抱，她身上有淤青，他昨晚上也没仔细查看，有些怕自己睡着了不注意会碰到。
宋宋也怕自己等会睡不着乱动，或者去洗手间，会影响他睡眠，毕竟她睡了一上午，现在不怎么困，但说不让他抱，又怕他不高兴。
于是将眼罩摘下，轻凑过去，亲了下他脸颊。
又退回来，刚想说话。
顾旻就以为她这举动是要抱，伸手过来将她揽进自己怀里，手臂轻横过她细腰，手心轻扶着她背，眼眸笑着，昏暗的光线下，眼尾往上挑的那点弧度很勾人。
宋宋轻挣扎，脸有点红，“不是，不要抱……有些热。”
顾旻连忙又放开手。
宋宋想让他好好睡一觉，于是说，“你手机静音了吗？”
顾旻嗯了一声。
嗓音已经有了倦意。
宋宋将眼罩戴好，转过身不看他，“好，我要睡觉了。”
顾旻又嗯一声，过一会，呼吸逐渐平稳，就在宋宋以为他要睡着了的时候，他挪过来点，迷迷糊糊地伸手过来，轻抱住她腰。
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
宋宋原本是不怎么想睡的。
只是想让他安心睡上一会。
可是被他这么抱着，属于他的气息呼吸就烘在身后。
很温暖。
窗外烟雨朦胧。
院子宁静，只剩细细的雨声。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睡着的。
睡得很好。
什么梦都没做。
两人一觉就睡到暮色降临。
临近傍晚，雨停了，天色如洗，想是上好玻璃种水的整玉，清澈又透亮，云层氤氲，晚霞灿烂，又染红半边天。
还是顾旻先醒来。
一醒来就下意识看她。
宋宋的小脸埋在他怀里，额头贴着纱布，戴着真丝眼罩很乖地睡着，脸颊因为熟睡染上潮红，黑发凌乱，发尾有几缕从他衣领钻进去，蹭在他心口，细细密密的痒。
顾旻垂眸，安静地看了她好一会。
才伸手去看手机。
已经6点了。
他订好餐，等了一会，才喊她起床，“乖乖，别睡了。”
宋宋睡得正好，不肯醒，脸在他怀里轻蹭了蹭。
顾旻心都软了，低头看她，看到她雪白脖颈上的一圈青紫，不忍心再喊。
但又怕她饿坏。
今天到现在才吃了中午那一点粥。
而且再这么睡下去，又怕她晚上不好睡。
于是等了会，还是喊她，嗓音轻而缱绻，“乖乖，起床了。”
宋宋又往她怀里蹭了下，哼哼唧唧了一声，撒娇似的，听不清在说什么。她睡着了好像很喜欢往他身上蹭，和他很多年前，养得那只布偶猫好像。
等会晚餐就到了。
得把人弄起来。
她赖床不肯醒，顾旻干脆不喊她了，直接坐起，又将她抱起来，屋子里暖气很足，但这会刚从被子里出来，怕她会冷，他顺手拿过一旁他的睡袍，裹住人。
宋宋此时迷迷糊糊地睁开一点眼，知道自己被他抱起来了，也懒得理他，手软软地抱上他脖颈，脸贴着他脖颈，在他怀里换了一个舒服的睡姿，又闭上眼。
顾旻看她那样，轻弯了下唇，把人抱稳了，抱着下床。
穿过竹林往前院走。
到了客厅，把人往沙发上轻放。
她这会明摆着已经醒了。
但不想起来，还是闭着眼，在沙发上躺了，抱着抱枕打算继续睡。
赖床赖到这份上。
顾旻轻笑，倒了杯温水过来，蹲下身看她。
她裹着他深灰色的睡袍，衬她肤色雪白软嫩，脸小小一点，眉眼艳丽漂亮，带着伤格外惹人怜惜，脸颊有点软肉，此时泛着熟睡的红。
顾旻伸手，宽大的掌心复住她脸，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极其依赖地将脸往他手心靠，又轻蹭了蹭。
手心柔软细腻的触感。
让他心颤。
晚餐一会就到，顾旻原本想让她起来。
喂她喝点温水醒醒神。
这会也舍不得喊了。
指腹轻蹭了蹭她脸颊，随她睡。
-
门铃响。
他起身出去接餐。
宋宋恍惚间意识到自己得醒了，于是爬起来，坐着醒神。
顾旻拿了餐进来。
看见落地窗外夜晚如墨，树影斑驳轻晃，她乌发散在肩头，抱着膝，乖巧地坐在沙发上，小脑袋一听到声响，立即扭头过来看他，眼睛很大，又大又灵，亮晶晶的。
“吃饭啦？”
就这个瞬间了。
顾旻将餐盒摆上餐桌。
过来弯腰，一手拎着她拖鞋，一手抱她。
宋宋顺势抱上他脖颈，看他，“我已经醒了，可以自己走。”
顾旻轻弯了下唇，将她抱到餐桌边上坐好，放好鞋子，又低头亲了亲她脸颊，点漆的黑眸清澈认真，轻声，“乖乖，谢谢你原谅我。”
宋宋眼睫颤了颤。
心口生酸。
顾旻也觉得自己说这话挺矫情，他这么一大老爷们，还说这些，但刚刚很想说，说都说了，见她沉默着没回应，于是直接直起身去洗手了。
他洗过手，过来坐下。
依旧想同中午时一样，喂她吃饭。
擡眸看她一眼。
她轻抿着唇，狐貍眼湿漉漉的，琥珀浅眸水雾弥漫，轻眨了下眼，眼泪就往下掉。
顾旻微愣了下，将手中的碗放下，手忙脚乱地扯了纸巾过来帮她擦眼泪，急得不行，知道是自己刚才的话惹她掉眼泪，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只会说，“别哭别哭。”
宋宋看他这幅样子，噗嗤一声又笑了，眼泪还在往下掉，又哭又笑的。
顾旻看她，也低头，轻扯着唇笑，嗓音染上一点笑意，轻声，“怎么了这是？”
宋宋不好意思地轻抿了下唇。
转移话题，“我饿了。”
顾旻笑着去拿碗，喂她吃饭。
宋宋指了下，“要吃这个鱼。”
顾旻见不得她用她那手，“不要指，说就好了。”
他夹了鱼肉，在空碗中仔细剔了鱼刺，用勺子舀了鱼肉和浇了鱼汤的米饭喂她吃。
宋宋笑着张嘴。
顾旻这会真有养女儿的感觉了。
他想过和她结婚，无数次幻想过和她婚后的生活，但好像，从没有想过有关于小孩的事情。大概是她年纪太小，在他这，就跟个小孩一样，他不是很能想象她生小孩的样子。
顾旻也不喜欢小孩。
她大姐顾月生周放时孕反非常严重，怀孕期间狂吐，受了太多苦，生产过程几次大出血差点没命。
女性生产的痛苦和危险，是再多的金钱和再好的医疗也没办法避开的。
那时他就想，他以后的妻子，没必要非得经历这一遭。
不过这些不是他能决定的。
得看她自己以后的意愿。
顾旻觉得。
就算她为他生一个女儿，也不会比她更可爱更乖巧贴心的了。
吃饭还这么乖，又不吵，还有点磨人的小脾气。
他可以一直养她。
宋宋中午已经和他抗议争取过自己吃饭的权利了，但是被他拒绝了，这会也没有再继续争取。
因为他要喂完自己才会吃饭，所以宋宋就尽量吃快一点，免得等他吃的时候饭菜都凉了。
她吃的很大口。
他一喂过来，就张嘴吃，鼓着腮帮子往下咽。
顾旻看她，操心，“吃慢点儿，又没人和你抢。”
给她喂完饭，顾旻扯了纸巾帮她擦嘴。
宋宋催促他，“你吃呀。”
顾旻看她，觉得自己在这吃饭她会无聊，于是说，“抱你去客厅看电视？”
宋宋歪头疑惑地看他，自己站起来，穿上鞋子，看他，“你干嘛，我腿又没事，要你抱来抱去的干嘛啦。”
顾旻自己都被自己逗笑，他点头，“行，你去玩。”
宋宋也笑，过去客厅打算看会电视，他饭都没吃一口，又跟着过来，帮她把电视打开，拿着遥控器，问她，“看哪个？”
“……”
宋宋扫了眼，指了左下角，“那个综艺。”
“不是那个啦，
他笑，给她调好，音量也调得合适。
又给她倒了杯温水过来。
还给她调整了下背后的靠枕，将几个叠在一起，让她靠得舒服点。
才重新坐上餐桌开始吃饭。
宋宋被他照顾妥当，舒舒服服地靠坐在沙发上看综艺。
她看了看他。
又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裹着纱布的手。
有种她如果再不赶紧好起来，再被他这么照顾下去，就会变成一个丧失基本生活能力的废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