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榛榛 作品

第65章 画中人

第65章 画中人

崔珏离开之后, 顾挽澜便独自回了房。

因着裙角在屋顶上时沾染了不少灰尘,顾挽澜便准备褪下这套衣裙,换上一套新的,去与戚容她们一道用晚膳。

只是拉开衣柜门的时候, 看到衣柜里一套套折叠好的男衫, 顾挽澜愣了片刻。

……崔珏的东西忘记带走了。

虽说他身为崔家家主, 应是不缺这些他遗留在护国公府的东西, 但到底是他的东西, 还是好生整理、归拢到一处为好。

顾挽澜正欲唤个丫鬟进来收捡收捡,脑子里率先浮现的却是崔珏每日晨起后, 替她收拾衣物、整理床榻的背影。

顾挽澜伸手摸了摸衣柜里的这些男子衣衫, 抿了抿唇。

……他的衣衫大多都为白色或者青色,看起来很衬他的清冷气质,她也极为喜欢,所以后来替他买衣衫的时候,也多为这两色。但是她依稀记得,那个入宫的雪夜,立在庆元帝身旁的男人穿的却是一袭黑色的大氅。

他真正喜欢的是什么颜色呢?她不知道。

一番收捡后, 顾挽澜才发现她不知道的远甚与此。

因着她没要侍女服侍,这屋子里的一切便基本都是由崔珏操持而成。书架上的书、窗台前的花、甚至于两人并排在一起放着的巾帕、木屐……

全都是依着她的喜好和口味而来, 他好像从未表示过他的喜欢, 更多时候,他就像一条无声的小溪,默默地跟随着她、温柔地包裹着她、

顾挽澜放下手中的动作,有些无奈地笑了出来。

怪不得特意来了府中一趟, 却不带走他的东西,真的是……狡诈啊。

顾挽澜便也失了再收拾的心。

算了, 自己府上空旷的屋子还有这么多,去住另一间便是。

顾挽澜任由东西散乱在屋中,自己团了一团被褥正要去另一进院子里,眼风一撇,却瞧见了书房虚掩的门。

白日里,崔珏似乎是就是从书房出来的。

自成婚后,她在府里的时日并不算多,就算回府,也基本就是只回内室睡觉,这间书房基本上只有崔珏在用。再加上,她知道不要随意扰人作画的道理,如此一来,她倒是从未踏入过这间书房。

顾挽澜抱着那一团被褥,鬼使神差地推开了书房虚掩的门。

“吱呀”一声响,清幽的月光照进了这间书房。

顾挽澜甫一跨进去,就闻到了和崔珏身上极为相似的那股清幽的墨香。书房被崔珏打理地很干净,顾挽澜把被褥随手放在小桌之上,然后点燃了旁边的烛台。

烛火燃起,照亮了他悬在屋中的两幅字,竟是两幅与他气质相差甚大的狂草,一曰“克己”,一曰“慎独”。

书架上的书多为一些游记和小劄,顾挽澜随手抽了一本小劄翻了翻,是一本记载了文人与他妻子一些逸闻趣事的集子,这本集子因为遣词造句十分具有生活气息,颇得百姓喜欢,却为文人们所不喜,没想到崔珏不仅买了,还饶有兴趣地在上面写了批语。

文人带他妻子同游温泉——“温泉,可。”

妻子替文人洗手作羹汤——“此菜或许挽澜会喜欢?”

文人替妻子画眉——“画眉,记下。”

妻子替文人量体裁衣——“怎生还要量?不是应该最清楚么。”

顾挽澜看着看着,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他崔珏怎么说在外也是世家清流之首、一个名声在外的人物,没想到当起小娇夫也当真不赖。

顾挽澜笑着放回了那本小劄,转身时,脚却不小心踢到了书桌下的一个画缸,连着有几卷画也被顾挽澜的衣摆给带了出来。

顾挽澜连忙就去捡,可当指尖触达画卷上的系带之时,不知怎地,顾挽澜如被蛊惑一般,指尖一转,解开了画卷上的系带。

“砰砰砰!”

寂静的、只有她一人在的书房内,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开始加速的心跳声。

她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推开了画卷。

顾挽澜瞳孔猛地一缩。

画面上的人是她。

可却又不该是她!

因为画上的竟是一名手握长.枪、驰骋沙场的女将!女将手中长.枪染血,一双眼却亮得仿佛天上星辰,她一手控着身下骏马,一手高举手中长.枪,身后则是跟随着她的千军万马。

只一眼,便是顾挽澜也轻易被这画中场景所感染,浑身热血沸腾,似是回到了在战场上厮杀之时。

可……他为什么画出这样一副装扮的她?

顾挽澜一颗心越跳越快,像是急于去证明些什么,顾挽澜连忙去解开那些画缸里剩下的画卷。

半晌,顾挽澜没动了。

她瘫坐在满地画卷的书房内,只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崔珏所绘的,一张张、一幅幅竟全都是她,一笔一划间全是无法遮掩的炽热爱意。

顾挽澜缓缓低下头,看着手中正摊开着的那副画卷,画上画的是一名满身脏污、闯入马车的小女孩。

是她与崔珏初次相遇的场景。

可……

顾挽澜吸了口气,又再次看向画上的落款时日——那是五年前的春日,比她和她的正式相遇,竟还提早了将近一年。

她本以为,他的情之所起,或许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情感,夹杂着当初与自己在长平关时被迫分散的愧疚与自责、与西京再遇却不识的惊喜与懊恼。

顾挽澜狠狠闭了闭眼。

可……原来竟不仅于此吗?

这一刻,她突然就想知道他的所有,想知道他到底曾经历过什么,想知道他如今想做的是什么。

顾挽澜猛地从画卷中坐起身,就朝着书房外跑去。

她要去找天璇,让她查出崔珏不愿向自己说出的一切。既然曾为死对头,那找人去探清楚他的底,即便是庆元帝,想来也能理解这种人之常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