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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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安俞每次不停的赶路, 都是为了见泊瓷。
只是不一定每次都能见到她。
扶安俞年少时,被泊氏选皇帝的养子,曾经在国师府生活过一段时间。
那时候身为泊氏少主的泊瓷十岁, 而是扶安俞十三岁。
泊氏的家主, 也就是泊瓷的外婆领着扶安俞去见泊瓷。
正是傍晚。
泊氏的下人去通知泊瓷来大堂会客却迟迟未归。
泊氏家主询问之后, 才知道泊瓷在观星台。
等了许久, 泊氏家主没有办法, 只能带着他去观星台见泊瓷。
雪白的观星台很高,覆盖着夕色透着妖冶的绯红。
小小的少女穿着雪白的长裙仿佛要与夕阳融为一体。
泊瓷坐在通往观星台顶部的中间台阶上。
她的双眼注视着走过来的外婆与扶安俞。
“泊瓷, 下来,这位是即将成为大皇子的安王大世子。”
从泊氏家主的口中,扶安俞知道了这位泊氏少主的名字。
“哦。”
她的声音很柔软却透着冷漠, 跟失去温度的夕阳差不多。
她看起来对他没有什么兴趣。
不过扶安俞并不介意。
他清楚眼前这个小女孩有多么的尊贵。
他就算成为了大皇子, 也必须要敬重她的存在。
少主。
年少的泊氏之主。
“见过泊少主, 在下是来自安王府的扶安俞。”
他微笑着对她行礼。
她的视线微微下移,落在他的身上。
他刚好擡头。
两个人隔着距离四目相对。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她乌黑的眼眸如同夕阳消失后才会出现的黑夜。
她距离他很远。
可是又让扶安俞觉得很近, 近得仿佛落入了那双眼眸之中。
泊氏少主还未及笄却已经美得惊人。
两个人的第一次对视,在扶安俞移开视线那一刻结束了。
他没有敢一直与她对视。
当时,皇上想要收养两个孩子,这样两个孩子也可以互相作伴。
收养的孩子要从安王,临王, 以及玄王的子嗣中选择。
这三位是在夺位之争中,皇帝留下来并且给予封地的手足。
安王曾经带兵镇守边关,守护国土在国家内乱时,依然没有遭受到战火侵袭。
临王有钱, 在经商方面很有门路, 拿出了大部分财产充实了国库。
玄王与皇帝一母同胞, 当时深受迫害,一直到皇帝登基才被监狱中救出。
泊氏通过占星术看到命中可能有帝王星的孩子。
扶安俞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没有预言出另一个孩子,所以当时的泊氏家主没有立刻让他进宫,而是让他暂居在国师府。
扶安俞因此与泊瓷相处了一段时间。
泊瓷虽然年纪尚小,但是与同龄人完全不一样。
不止是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就是行为举止。
她很少笑。
在扶安俞与她相识之初,甚至从未见她笑过。
她第一次对他露出微笑。
是因为他弹了琴。
她本来是路过他的院子,听到他的琴声而走了进来。
看到她出现在庭院时,他的手拨错了一个根弦。
琴弦发出长长的尾音,一瞬间他弹奏的曲子戛然而止。
“琴,弹的不错。”
她微微歪头似乎第一次对他有了一丝兴致。
扶安俞坐在琴前,手指触碰着琴弦,一时间竟然说不出一句话。
许久,他才说了一句:“感谢少主的称赞。”
“我有一把琴。”
她说完,看向身后的侍女说:“去将【绿】拿来。”
侍女应声,立刻去泊瓷的院子取来了她说的琴。
扶安俞因为喜爱古琴,对古琴有过不少研究。
侍女捧着的琴盒看起来就是用一种非常稀有的木材打造的。
物以稀为贵。
用钱难以买的东西才是真正的昂贵。
泊瓷打开琴盒,让扶安俞看到了里面的古琴。
扶安俞从未见过那么美丽的古琴,琴身仿佛庭院中落雨的翠叶。
绿而剔透,似乎诠释绿色是多么的灵动而优雅。
琴名为【绿】。
它是最美的绿,简单而明了。
“送给你了。”
泊瓷漫不经心地关上琴盒并且递给了他。
扶安俞愣住了。
这么昂贵的琴,他没有办法收下。
看到他没有伸手接,泊瓷直接就将琴盒扔向他。
扶安俞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将沉重的琴盒抱在怀里。
虽然有琴盒护着,但是若摔在地上,也可能会伤到琴。
这琴已经不是用昂贵来形容的,有钱也不一定能打造出来这把琴。
扶安俞忍不住开口说:“不行,太贵重了……”
下一刻,泊瓷的身影彻底从扶安俞的眼前消失了。
他听到了响声。
马车的门被敲响的声音。
扶安俞睁开眼睛,听到马车门外传来下属的声音:“我们到五莲城的城门附近了,大世子。”
扶安俞应声,冷淡的声音让人完全察觉不到他刚刚睡着了。
他的怀里还抱着琴盒。
这个琴盒总是在他的怀中。
从他知道这是她父亲留下的琴,它的珍贵之处就不是它的稀有,而是她赠予他这件事,就足以让他这把古琴视为珍宝。
他得到这把古琴之后,从未让任何人触碰过。
“大世子,我们不进城吗?”
听到下属的询问,扶安俞语气沉静的说:“在这里等小世子。”
从青州来五莲城,马车只有这条路,其他的小路过马可以但是马车难行。
考虑到她的身体,她的下属也不会让骑马奔波。
按照他的预测,他赶路的行程应该比他们更早到这边。
扶安俞说:“我先下马车。”
下属给扶安俞准备好轮椅,然后打开马车门,将他扶到了轮椅上。
如果天黑都没有等到她的话,就代表她带着弟弟避开他了。
可是,她没有理由避开他。
如果想要避开他,那么她就不应该对他弟弟说出下属的真名。
“世子殿下,秋风寒凉,您一会还是先回马车吧。”
下属一边说着,一边给扶安俞盖了一层毯子。
扶安俞微微擡手说:“我就在这里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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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我没有看错吧,许席一那是安王府的标志吧?”
扶安睿话音刚落,身旁的许席一骑着马飞速前进。
扶安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然后对身后驾车的山城与弦隐说:“我先行一步,在前方等你们,我好像看到安王府的标志了。”
弦隐笑眯眯地摆手说:“好的,小世子。”
扶安睿骑马跑出一段距离之后,弦隐探手敲了敲马车的车壁说:“主子,听到了吗,前面好像是安王府的大世子。”
马车里没有任何回应。
山城擡手敲了一下弦隐戴的笠帽,冷声说:“专心驾车。”
马车内,式尘看向泊瓷,泊瓷什么也没有说。
一直到马车减速,然后停了下来。
泊瓷解开挡住眼睛的白绸。
“小姐?”
式尘担忧地接住白绸:“我让弦隐进来。”
“不急,等到休息的地方再说,你先在马车内等我。”
泊瓷对式尘说着,然后转了一下眼睛。
马车外传来,山城沉着的声音:“小姐,安王府大世子在马车前面。”
泊瓷拿出手帕,轻轻拭去还残留在眼睛周围的雪白药粉,然后戴上了帷帽。
“开门。”
泊瓷冷淡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到车外。
扶安俞忍不住转动了一下轮椅,似乎想要距离她更近一些。
“诶,哥,你这个轮椅是不是不太好使了。”
扶安睿伸手又将扶安俞拽了回来,皱眉看向扶安俞放在腿上的琴盒。
他对古琴没兴趣,不过他家哥哥这个琴可贵重了,谁也碰不得。
扶安睿只觉得哥哥原本就腿脚不便,还随时拿着一个琴盒,感觉就更不方便了。
扶安俞完全没有听弟弟在说什么,他的视线盯着从马车里走出来的泊瓷,一动未动。
“大世子安好。”
泊瓷声音很平淡,没有一丝恭敬,看起来就像是普通人之间打招呼。
这让许席一觉得对方太无礼了,他忍不住开口说:“白姑娘,这位是安王府大世子,你需要行礼。”
“不用。”
扶安俞立刻否定了许席一的话。
许席一愣住了,还想要说什么,扶安俞已经开口说:“我看了弟弟给我的信,你就是白佳淼姑娘吧,感谢你与你的同伴对我弟弟一路帮助。”
泊瓷透过帷帽的白纱注视着扶安俞,没有想到他没有揭穿自己的身份。
这是想要将计就计,试探她有什么打算吗?
泊瓷说:“大世子言重,相互关照。”
“我已经派人进城安排好了接下来的住处,如果白姑娘不介意,我接下来可以跟你们同行吗?”
扶安俞的声音很温和,甚至有着显而易见的征求。
“我说不可以,你就准备放弃吗?”
许席一目瞪口呆,愤怒地说:“你无礼……”
扶安俞眉头轻蹙:“席一,住嘴,我没有允许你说话。”
许席一抿唇,脸颊憋的通红,可是又不敢说话了。
扶安俞温和一笑:“如果你不允许我同行,我就跟我弟弟同行。”
泊瓷转身对山城说:“继续赶路。”
她说完也没有再看扶安俞一眼就进入了马车。
许席一没有想到她竟然对大世子也这么无礼。
“白姑娘是不是特别有气势,哥。”
扶安睿弯起嘴角看着泊瓷的马车说:“她真的很厉害,这么优秀的女子,许席一竟然说跟我不配。”
扶安俞冷淡地说:“确实不配。”
许席一得意地看向扶安睿。
“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就算白姑娘是平民女子,但我就是很在意她,我……”
扶安俞擡手,阻止弟弟继续说下去。
他微微一笑,俊逸的脸庞仿佛一捧盈盈的月光。
他声音温润地说:“我是说你不配。”
扶安睿:???
许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