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为双 作品

第55章 (五十五)

第55章 (五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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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安俞离开之后, 式尘看向泊瓷问:“小姐,我们要离开青州吗?”

“嗯,我跟山城已经确定了路线。”

泊瓷回答:“绕外侧的官路, 途径禹州, 祭拜过你的母亲之后, 我们立刻回国都。”

门口传来敲门声, 是弦隐去而复返。

他一进屋就立刻开口说:“小姐, 我们明天中午就启程吗?”

“对。”

式尘没有想到这么急,他迟疑了一下, 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泊瓷看向式尘与弦隐说:“今天都好好休息,做好启程的准备。”

“好。”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应声,然后离开了泊瓷的房间。

弦隐关上泊瓷房间的门, 然后低声对式尘说:“式尘大人, 我一会去你的房间, 你的伤口该换药了。”

式尘应声说:“好。”

弦隐也看出式尘有心事,但是他什么也没有问题。

毕竟无论什么事, 都不能站在泊瓷房间门口说事。

弦隐回房间取了医药箱就来了式尘的房间。

式尘坐在茶桌旁边,看起来似乎有些走神。

弦隐大约能猜到式尘在考虑什么。

他没有打扰式尘,只是动作很快地给式尘换了药,重新包扎了伤口。

“你的伤口恢复地比我想象的要快。”

弦隐对式尘露出微笑说:“等外伤好了,身体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式尘看到弦隐拿起了医药箱, 应该是准备离开了。

“弦隐。”

式尘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可能是我想太多了,立刻返回国都是因为我受伤了吗?”

毕竟之前弦隐告诉泊瓷,药材不够用了, 她都没有考虑过返回国都。

弦隐笑着说:“式尘大人, 我家主子的心思可难测了, 跟天气一样,说变就变。”

式尘微微颔首,对于弦隐没有正面回应自己的问题,也没有特别介意。

他平静地看向弦隐说:“那位大世子刚刚视线一直在审视着我,之前明明都不会看我一眼。”

“嗯,有一部分原因是嫉妒吧,一直都有传言,他与我家主子曾经有过一段口头的婚约。”

弦隐眨了眨眼睛,语气轻快地说:“不过像我家主子这么位高权重的人,在婚姻方面肯定有很多考虑,我觉得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她不可能离开太久。”

式尘看向弦隐,他察觉到弦隐的尾音下沉,似乎情绪有点低落。

“毕竟她身处高位,一举一动都有很多人看着。”

弦隐弯起眼眸说:“总之,很多原因汇在一起,主子决定回国都。”

“式尘大人,你放心休息吧,我已经嘱咐店家到时辰给你送饭了,我先回房间了。”

式尘垂眸说:“谢谢你了,弦隐。”

弦隐也不敢多看式尘一眼,转身走向门口。

他即将要打开房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式尘。

弦隐的内心不断地对自己发出警告。

他什么也改变不了,所以就别多管闲事。

虽然泊瓷对下属很好,但这也不代表他可以逾越阶级。

式尘可是皇子,等回到国都恢复了身份,那必然是无比尊贵的人。

那时候,身上没有一官半职的弦隐必须下跪行礼才行。

无论式尘有什么烦心事,也不是他可以解决的。

弦隐咬了咬牙,没有离开房间,而是转身走向了式尘。

“式尘大人,无论你有多么的困惑,不理解,我都没有办法帮你解答。”

弦隐深深地叹气,“但是我真的很感激你,你选择陪我上山,这是救命之恩。”

式尘微微擡眸看向弦隐,他脸上戴着面具,弦隐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只是他看起来就有点落寞,仿佛迷路又无人搭理的小动物。

式尘动了动唇角,突然想起弦隐看不到他的表情之后,他直接开口说:“我知道,谢谢你愿意折回来跟我说话。”

弦隐抿起唇角,神色复杂地问:“你在忧虑自己回国都之后的事吗?”

式尘摇了摇头。

他擡手摸着面具说:“弦隐,小姐说自己灭剑玄山庄是为了名剑,但她其实对那个剑没有兴趣,我之前就有过这样的想法,但觉得自己有点自作多情。”

弦隐呼吸都屏住了,因为意识到式尘接下来会说什么。

式尘擡头与弦隐四目相对,似乎在观察他的反应:“她寻找地不是名剑,而是剑主……准确地说是我。”

式尘当然是相信泊瓷的,所以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牢记在心。

弦隐笑眯眯地说:“式尘大人武艺这么高强,当然比名剑更重要。”

“我母亲的墓地在禹城。”

弦隐微微睁大眼睛,他这才知道主子要去禹城的原因。

无论泊瓷出于什么理由去禹城,身为下属的弦隐能做的只有服从。

“那不是挺好么,反正我们回国都也路过禹城。”

弦隐也知道要回国都,走禹城根本就不是近路。

式尘没有再说话,弦隐眉眼低垂,轻声说:“式尘大人,我家主子真的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对不对?”

式尘眼眸泛起一丝柔和:“对,让你担心了,弦隐,谢谢你听我说这些话。”

“没关系啊,毕竟这些心事,你也不方便跟主子说。”

弦隐乐呵呵地说:“随时找我说,式尘大人。”

式尘看到弦隐这次离开自己房间的步伐都轻快起来了。

式尘走过去关上门,然后回到茶桌旁,眼睛看着泊瓷房间所在的方向。

小姐对他是特别的。

他忍不住想要证明这种感觉,不是他的自作多情。

独自一个人在房间的时候。

他的脑子就会胡思乱想。

式尘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决定回去睡觉。

可是走到床边,他没有躺上去,忍不住低下头,耳根微微泛红。

这原本是小姐的床。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躺在床上,紧紧闭上了眼睛。

弦隐察觉到了他的不安,以为他察觉到了小姐的谎言。

其实,式尘觉得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小姐都是在为了他考虑。

如果小姐一开始就说是为了他而来,他肯定会有些得意忘形,什么也不考虑就留在小姐的身边。

她一直很尊重他。

他真正的不安是,回到国都之后,他是否还在小姐的身边。

******

扶安睿因为参加剑会,每天早出晚归,不亦乐乎。

今天的比赛也大获全胜之后,他开心地回到客栈,看到在大厅里的哥哥。

哥哥前面的方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扶安睿立刻喜笑颜开,将自己手里的剑扔向许席一,然后跑到哥哥的对面坐下。

“哥,你知道我今天大获全胜,要进入决赛了。”

“我准备先返回王府,除了许席一,我还给你留了八名护卫,等你参加完剑会,也立刻返回王府。”

扶安睿有些惊讶,他挠了挠头说:“啊,你准备什么时候走,你告诉国师了吗?”

平时哥哥去国都见国师一面都很麻烦,所以扶安睿没有想到哥哥竟然会主动离开国师。

“她已经走了。”

啪嚓——

扶安睿手里的筷子落在桌面上,他早上还与弦隐打了招呼,并没有听说对方要离开的事情。

扶安睿转身就冲向了四楼。

扶安俞坐在方桌前,轻轻饮了一口茶。

扶安睿的身影很快又冲了下来。

扶安睿咬牙,眼睛发红地说:“她走了,但是没有告诉我。”

“她没有义务将行程告诉我们。”

“哥,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有话想要对她说的,我以为她对剑会很有兴趣,所以至少会等剑会结束。”

扶安睿想起匆匆离开的皇子和皇女,突然意识到肯定是国都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她身为国师自然也需要尽快回去。

“她对剑会没有兴趣。”

扶安俞这话说的很冷淡,饶是扶安睿也听出哥哥的言下之意。

扶安睿对泊瓷一点都不了解。

“哥,你是不是知道她要走?”

扶安俞冷淡地说:“剑会结束,你就返回安王府,我明天早上启程。”

“哥!你别无视我的话,我…我的心意还没有告诉她。”

扶安俞看向弟弟,他清冷的眼眸仿佛透着凉气的清泉,只是一眼就让扶安睿冷到了心底。

“我知道你做事冲动……”

“冲动?!”

扶安睿直接就打断哥哥的话,不可置信地问:“我只是想要说出自己的心意,你就觉得我冲动,对,你不冲动,你深情地珍惜从她那里得到古琴,任由百姓们谈论着你们无名无实的婚约,可是,你都没有对她说过你的感情。”

“扶安睿,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扶安俞皱眉,他疲惫地叹气,“你可以喜欢她,但是你必须要清楚她是什么身份的人。”

扶安睿气极反笑:“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因为身份的差异,所以我连说出心意的资格都没有吗?”

“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跟你偶遇,扶安睿。”

扶安俞语气严厉地说:“你知道现在国都是什么情势么,储君未定,这代表什么,你是安王府的继任者,你懂不懂自己身上有什么职责。”

“我一定要成为继任者么,不是还有安栩吗?”

扶安俞眉头紧锁,厉声说:“你在胡说什么,安栩是庶出,没有成为继承人的资格。”

“好,可以,继承人的要求多,腿脚残疾不行,庶子不行,所以哥在担心什么,你觉得她会喜欢上我么……”

扶安俞微微擡手,阻止弟弟继续说下去。

他冷淡地说:“她不会喜欢上你,安睿,别总是有种不切实际的念想。”

扶安睿凝视着哥哥,他长叹了一口气说:“哥,我知道你与她年少就相识,可是你受伤离开了国师府之后,见面的次数变少了,也许你没有想象中的理解她。”

“你说的对,但是安睿,泊氏一直都她最优先考虑的。”

扶安俞手指微微缩紧,唇角露出一抹苦笑,“她是一位真正的掌权者,你必须要考虑,一旦你失去价值,她都不会看你一眼,而你的价值是什么?”

扶安睿在哥哥咄咄逼人的质问之中,情绪反而平静下来,他说:“安王府的继承人,对吗?”

扶安俞轻叹,还来不及开口,扶安睿目光复杂地看向哥哥说:“哥,你从小就聪慧,做事也很周全,你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对她的心意,自己却不会说,因你觉得自己总有一天能留在她的身边。”

“你可能觉得她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扶安睿呼了一口气,露出笑容说:“哥,我不这么认为,因为你一直注视地不是你的心上人,而是掌权者。”

“安睿。”

扶安俞连忙开口想要叫住转身就走的弟弟。

扶安睿停下步伐,看向自家哥哥。

他身姿挺拔,一身浅蓝的长衫如同晴空般爽朗。

“哥,你放心,我会听你的安排,你明天放心启程,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再多安排点你的护卫。”

看着弟弟一如既往的笑脸,扶安俞只能在心中低叹。

“我懂得你的用心,哥,包括你最开始隐瞒了她的身份,因为相遇的方式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扶安睿因为哥哥的腿伤,一直对国师抱有偏见与敌意。

他知道她是国师之后,心情也很久才平复。

扶安睿快步走回房间,感觉视线有点模糊。

他面无表情地擦掉眼泪。

掌权者总是无情的。

或许是喜欢她的人们,希望她是无情的。

她可以重视自己的家族,在乎手里的权力。

一旦她真的偏爱某个人。

那才是最可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