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达康抽了一口气，他突然想起欧阳菁他们准备去机场的路上，欧阳菁也劝他，易学习，王大路都是一块的兄弟，得互帮互助，而他回的是，又不是梁山的聚义堂。
而现在，他被高育良拿住了，说为了组织原则不推荐，根本说不过去。刚刚他还饱含深情的夸了易学习，结果二十五年，一次都没推荐过。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自私、凉薄；二就是他也认为易学习不行。这哪个答案都是他不能回答的。
高育良冷笑了一下，看沙瑞金又想开口，高育良虚按了他一下。
“沙书记，听我说完。”高育良继续说道：“会搞经济的人都知道，钱是流动的，但得有人去把这个钱路搞活。这也就是李达康人到哪，大建设就在哪，贪官也在哪。因为钱在那！”
“育良书记。”李达康不干了，什么叫我在哪，贪官就在哪？他现在还在停职呢，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就是打个比方。”高育良笑了笑，指指道口的地图。继续说道，“我们回忆一下钱秘书长的话，‘易学习任职四年，跑遍了所有村镇，每一个扶贫点。易学习刚到任那一年三月道口闹春荒，他们俩接手上一任的领导留下的烂摊子，当官的吹牛吹上了天，老百姓却遭了殃，十五个乡镇三万财政事业单位人员发不了工资，十万人达不到温饱线。易学习组织全县农村劳动力组成建筑队，进入各大城市，让道口成了全省著名的建筑之乡，也是林城第一个靠劳动力转移进入小康的先进示范县。’钱秘书长，我没记错吧？”
“是，毕竟是大教授，记忆力真好。”钱秘书长笑了笑，有些不以为然。一字不差的重述自已的话，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技能。常委会上，这么抓一个下属的语病，也不是什么好名声。再说他也不担心自已话里有什么语病，这话，他可是在心里反复研究过的。
“对了，您刚还说，您那时是林城市委书记，若是易学习那么好，您怎么没把他提拔起来？他就是市管干部，就是您一句话的事吧？”高育良还对他温和的笑着。
钱秘书长一下子就咽住了。刚李达康说实话，都比他好躲，因为他们是朋友，李达康起来了，提拔朋友，有点尴尬。但他作为当时的直接领导，这么欣赏，为什么没把他提起来？
高育良点到为止，轻轻的敲敲桌子。
“现在就说说道口县的问题。十五个乡镇三万财政事业单位人员发不了工资，十万人达不到温饱线。发不上工资的是哪些人呢？是医院、学校、县、乡、镇属的各职能部门的在编干部、职工，他们有家有口，上有老下有小，那时很多在编干部职工辞职下海，医院、学校，更是在崩溃的边缘，钱秘书长，我没说错吧？”
“是！”刚刚饱含深情的钱秘书长这下尴尬了，偷看了沙瑞金一眼，无奈的点点头。
“三万财政事业编没工资，政府职能几近瘫痪，这时首要问题是给农民工找活干吗？这时，若是李达康，你会怎么做？”高育良点了李达康一下。
李达康呆了呆，有点不敢说话。其实在座的人都知道，重点在哪？
“钱秘书长已经说了，重点是政府破产，财政事业编发不出工资。三万财政事业编，背后可不就是十万人吗。十万人就是三万在编职工没饭吃，这时，地方官第一要做什么？
依靠修好的大建设，我们有路，我们有良好基础建设。这时，用灵活的政策招商引资，把钱弄进来啊。有项目，就能找银行贷款，然后项目上马，地方财政就立即能得到缓解。还能解决地方就业。地方经济一下子就盘活了。
可易学习做的什么？组织人出去打工，就和逃荒一样。那么地方大建设，良好的基础怎么办？白弄了！主要是，那三万在编的员工怎么办？人家能跑吗？脑子坏掉了吧？”
高育良把手上的笔拍在了桌上，就和说书时的惊堂木一样，颇有些发人深省的意味。
“大建设是富地方，易学习的思路选择富人。若是在一般基础建设不佳的地方，地方政府找不到活路，他这个工作思路没错。但是道口的情况是这样吗？
现在还有人说我当初不该批准月亮湖美食城这个污染项目。那天沙书记问我，我很明确的回答，再来一百次，我也会批。
为什么，有投资！有钱，才能搞活地方经济。月亮湖因为有了美食城这个配套，这个风景区就活了，有了就业机会，有了钱建立更完善的配套。所以五年建成湿地公园，七年评为国家五A。
这时，我就不得不说，我要感谢我的继任者，在我离开之后，继续政策不动摇，湿地公园、国家五A景区都是在他们手上建成的。保持了政策的连续性与稳定性。至于说月亮湖的污染问题，我建议成立调查组，看看从哪一年开始污染的，深究地方懒政、不作为，在省委这儿一定要做到零容忍。
当然，这是题外话，回到道口县的问题，道口的财政崩溃这不是易学习的责任，但用现在的话说，强者从不谈困难。那时，道口的大建设已经完成了，基础设施完整，这种情况其实比李达康在金山县强多了。至少框架已经搭起来了，这时，按照当地工作思路是什么？招商引资，引入活水，让大建设为经济保驾护行。
易学习同志一去就把前任们的工作全部抹去，认为就是他们的大政绩项目把道口变成这样，所以完全不顾当地情况就和当时的书记一块把一直参与大建设的农民工送到南京、上海。把真正贫困的三万在编职工留在当地？
当时有教师一家因为太穷了，全家自杀了。不过当时并没有追究当地的责任，由林城市政府拨款，保证了医疗和教育的投入。”高育良黑着脸回头看着钱秘书长，“就这样，你也没采取措施，把易学习调离道口。然后你就被调离林城，因为你比他还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