崽崽都很懂事儿,听到这话后立马乖乖地跑到了一边。
老爷子将鸟笼拿到了地上,俩崽崽便蹲着跟小鸟玩。
“爷爷,我这几天早训,不方便送孩子上学,就麻烦您了。”盛南汐看着老爷子,开口道。
老爷子当即就招了招手,“自家孩子说什么麻烦?我还嫌你麻烦我的少了呢!”
看盛南汐欲言又止,老爷子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拍拍胸脯,“好了,这事儿就不用多说了,孩子的事儿交给我,你就放心去做你的事儿。”
“南汐丫头啊,爷爷特别看好你。”
“谢谢爷爷。”
“诶!?再说谢谢我就急了!”
“……”
和老爷子聊完后,盛南汐心头暖暖的。
这个世界上,把她当自家人的,除了爸妈和爷爷奶奶,也就只有秦爷爷了。
从秦家离开,盛南汐没有先去部队,而是趁着时间还早,迅速地去了一趟军区医院。
自打昨晚那个噩梦之后,她就总是不太心安。
恰好今儿还早,她就打算直接将事儿给秦渡说了,让他帮自已注意着些。
等她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秦渡已经醒了。
盛南汐透过病房门上的门框看过去,秦渡这会儿正站在窗户边,做着一些基础的恢复训练。
看他那动作,恢复的还不错。
秦渡拉了拉胳膊,随后走到了一边喝了口水。
今早医生来给他抽了血,检查了一下身体,说他现在已经没什么问题了,明天就出院。
说起出院,他就心生欢喜。
周明磊这两天来看他的时候,告诉他盛南汐已经确定了,就是和他一个队的,她已经开始跟着训练了。
这次的消息,绝不可能有误。
这也就是说,等他出院归队后,就能天天见到盛南汐了。
盛南汐抿抿唇,抬起了手,“咚咚咚——”
听到敲门的动静,秦渡回过神来,转过头看了过去,视线里出现了女人的身影后,他眼底闪过一丝惊喜。
刚才他还想着盛南汐,怎么下一秒,盛南汐就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老天爷对他这么好?
他压了压勾起的嘴角,朝着盛南汐点了点头,示意她进来。
盛南汐这才推开了门。
对视上秦渡的视线,盛南汐抿着唇。
这两天,她一直忙着部队的事情,还没有给秦渡检查过身体。
不过她也想过,他现在基本上都恢复的差不多了,也用不着她了。
秦渡眸色隐隐的晦暗,声音很低,目光一直在盛南汐的身上,从未挪开过。
盛南汐被他这么盯着,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不知道为什么,她怎么有点发毛呢?
可她现在心里全是爸妈的事情,也顾不上别的了。
看到盛南汐脸上的忧色,还有高度起伏的胸膛,想来是有急事的。
秦渡眉心微锁,不等她开口,便直接问道:“出什么事了?”
这么明显吗?
盛南汐低下眸子,没想到他会先问出口。
她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凝重:“你知道盛明远、沈静秋吗?”
秦渡点头:“知道。”
一个和他一样,是军人,一个是国家科研人员,同时也是盛南汐的父母。
“他们在十几年前突然就失踪了,我爷爷说他们牺牲了。”
“可我不相信,哪怕是牺牲了,尸体呢?没有尸体,怎么就证明人死了!?”
盛南汐说到后面,声音都在发抖。
她控制着自已的情绪,才勉强让眼眶里的泪水不往下滴。
秦渡看到她压抑着情绪的模样,目光沉了沉,心底一阵疼。
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年纪还小,也没有进部队,后面是了解盛南汐的时候,才知道的这件事儿。
在盛南汐还在上幼儿园的时候,爸妈接连失踪,下落不明。
后面只带回来了一个牺牲的消息,至于执行什么任务,中间发生了什么,又为什么会牺牲,什么也没有。
资料太简单了。
看到这份档案的时候,秦渡就觉得不对劲,心底隐隐有了猜测。
要么就是真的意外牺牲了,身侧没人跟着,要么就是在执行潜伏任务,在明面上报出牺牲,就能更好地隐藏身份,不会轻易引人怀疑。
而潜伏任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也算正常,因为特务在敌方蛰伏好几年的例子也并不是没有。
可沈静秋是科研人员,她又不可能去敌方当特务去了,她也一起牺牲了就有点奇怪了。
这种情况,多半是遇到了不好的事情。
要么被敌方掳去,要么就是同样出了意外。
秦渡眼神暗了暗,低敛着眸子看着盛南汐,嗓音难得的温和:“别着急,也别太悲观,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我一直都在跟进你父母的情况。”
盛南汐闷闷地“嗯”了一声,眼圈泛红,止不住的难过。
秦渡一看到她红了眼,立马就慌神了,连忙走到她的面前,神色认真地看着她,解释着。
“这件事整体太复杂了,涉及到部队,还涉及到科研人员,大家都很无奈,我理解你的心情。”
“当年我父亲就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牺牲了,我收到他牺牲的消息时,也很难过,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走出来。”
盛南汐听到他的话,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秦渡居然也有这么悲惨的过往。
当年爸妈牺牲的消息传来,她连着哭了好久,哭的头晕眼花,哭的生理性干呕。
所以秦渡知道爸爸去世的时候,肯定也很难过吧?
结果自已还提起了人家的伤心事。
她低垂下眸子,落座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神情愧疚:“对不起。”
从前的她,情绪都会掩藏在心底,哪怕情绪激动也会尽量克制,不会在外人面前展现。
可今天却不知道怎么的,只不过是一个荒唐的梦,就让她这般慌了神,惶恐万分,甚至在秦渡的面前情绪这么外放。
以前她不会这样的。
很快,盛南汐的情绪就冷静了下来,原本焦急慌乱的表情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秦渡眉头皱起,看到她这番模样,反而心底有些失落。
他倒是希望盛南汐能用刚才的样子和他相处,不顾虑那么多,心里话都告诉他。
她现在一冷静下来,又变成了那副客套疏离的样子。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盛南汐摇了摇头,知道秦渡是在为自已找补,“抱歉,的确是我冲动了。”
“我自已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心慌、害怕。”
她低头说着,声音哽咽。
正精神恍惚着,突然间,盛南汐感觉到一双温热的手握住了她的肩头。
秦渡的手很大,掌心还带着些常年训练的茧子,可力道却不轻不重,让她瞬间莫名心安了不少。
“是不是做噩梦了?”他开口问着,声音很轻很轻,特别温柔。
盛南汐错愕抬头,对视上了秦渡的视线,平日里漆黑森冷的黑眸里,浮着一层她之前从未见过的情绪。
“我父亲牺牲后的那几年。”秦渡敛眸直视着盛南汐,温声说着,像是在讲话本上的一个故事一般,神色平静,“我每天晚上都能梦见他胸口上的那个弹孔在流血。”
“他看着我,说好痛,好痛,让我救救他。”
“我想去救他,可是我摸不着他,我一靠近他,他就突然消失了。”
“我每天都在做着同样的梦,梦里永远是一片血腥,有好长一段时间,我不敢睡觉,因为我觉得只要我不闭上眼睛,就可以逃避这些。”
“……”
盛南汐听着秦渡的话,呼吸凝滞,心里一阵酸涩难受。
秦渡家里的事儿,当初她也听秦昀川说起过。
也是在秦渡很小的时候,他的父亲就牺牲在了战场上,当场死亡,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秦渡的妈妈在知道丈夫牺牲之后,没多久就跟别人好上了,甚至连丈夫的孝期还没过,就改嫁了。
她把当时年纪还很小的秦渡丢给了老爷子。
秦昀川说起这事儿,还有些优越感,得意自已至少家庭方面比秦渡好,他父母双全,而且爸妈都特别宠他,几乎对他百依百顺。
而他秦渡,爹死了娘不爱了。
但其实盛南汐知道,其实秦昀川还是很羡慕秦渡的,他倒不是在意什么爷孙情,而是觉得老爷子有权有势,这才是他嫉妒的方面。
至于嘚瑟的那些,他就是单纯嘴硬,毕竟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已比秦渡强的一点,便刻意拿出来说。
不过当时听到这里的时候,兴许是因为有相似的经历,盛南汐心里有过一阵心疼,虽然她和秦渡完全不熟,但也莫名地怜惜他。
爸爸牺牲,原本还有个可以依靠的妈妈,却没成想妈妈也抛弃他,重新组建了一个自已的家庭。
好像是从那往后,他的妈妈就没有再回来过。
倘若这事儿发生在她身上,让她知道自已的妈妈不爱自已、不要自已了,她也受不了。
好在秦老爷子很爱自已的这个小孙子。
当时秦渡的妈妈离开时,他并没有拦着,而是放话说,他要是丢了这个儿子不要,以后也别回来认!
当时秦渡的妈头也不回地就走了,伤透了秦渡的心。
幸好秦老爷子很爱他,打小就把他带在身边养着,不论哪一方面,都不亏待他。
在老爷子的教育下,秦渡的确成了一个很优秀的人。
进入部队没几年就立下了赫赫战功,一路高升。
当然,盛南汐知道,这一切也离不开秦渡自已的努力,没人知道他背后付出了多少汗水。
“秦首长。”
“我叫秦渡。”男人喉结滚动,沉声强调着。
盛南汐眉头皱紧,岔开了这个话题。
“我觉得我爸妈没死。”她深吸了一口气,“这些日子,我几乎天天梦到他们,我总觉得,这一定不是没来由的。”
“我相信自已的预感,所以我还不想放弃,哪怕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也要坚持找他们。”
虽然连她自已也觉得只靠梦境来判断有些荒谬,可她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里就是想相信一次。
毕竟连她重生这种概率几乎低微到没有的事情都会发生,那预示的梦境也兴许是老天爷在垂帘她,想帮她这一次。
秦渡听她说完这些话,轻轻地放下了自已的手,轻声道:“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相信你的父母会没事的。”
盛南汐原以为秦渡会说她精神太紧绷了,一切都多想了,却没成想,他说理解自已。
她心底突然生出一股很复杂的情绪。
她抬眼看着秦渡,“我现在的力量太微末了,什么也做不了,你能帮我吗?”
“我答应你,等我找回了……”
盛南汐还想继续说什么,连发誓的三根手指都举好了,结果话还没说完,秦渡就打断了她的话。
“你放心,我向你保证,一定会帮你跟进的。”
“当然,我也不需要你发什么誓。”
-
时间已经不早了,等盛南汐离开病房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大亮了。
她魂不守舍地走在走廊上,耳畔还回响着方才秦渡的话。
等走了好几步的时候,她才突然反应过来,秦渡刚刚说,他这些年都一直在跟进爸妈的情况。
这些年?
思绪一转,盛南汐的脚步瞬间僵住了,有些惊讶。
她方才满脑子都是爸妈的事儿,没怎么把注意力放到别的话上。
所以,秦渡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已经关注她很久了吗?这么些年来,他一直在背后默默地替自已调查着,只是一直没什么线索。
所以,秦渡已经默默地关注她很久了。
盛南汐越想越觉得糊涂,捋来捋去,云里雾里的,大脑一片凌乱。
秦家人,她以前只和秦昀川来往过,从来没注意过别人,对于这个小叔,也是敬而远之,话都没说得上几句。
那秦渡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医院的走廊安静至极,刺鼻的消毒水味让人清醒。
盛南汐思绪凌乱,良久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摇摇头准备下楼。
她不能再纠结这些了,不然今天的训练怕是都会耽误。
可还没下楼,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眼前不远处的病房里走了出来,让她身子一顿。
李雪吟低垂着头,魂不守舍地往外走着。
不远不近地,盛南汐清晰地看到了她眼下挂着的俩青紫的大黑眼圈,白净的小脸上有着明显的疲惫,头发凌乱。
盛南汐拧紧眉头。
上一次见到李雪吟的时候,她就觉得李雪吟浑身都是倦意,可也比今天体面很多了。
而且今天李雪吟手里还端着个搪瓷的痰盂。
盛南汐:“……”
怎么几天不见,李雪吟还开始给他秦昀川端屎端尿了?他也不看看自已到底是什么货色,配不配?
李主任要是知道了自已娇养着从未吃过苦的女儿,在这里给秦昀川端尿,怕是会气的当场犯心脏病。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远远地盛南汐仿佛都闻到了痰盂里的异味。
她脚步顿住,无声地长叹了一口气。
看李雪吟现下这狼狈不堪的模样,想必是每天没日没夜地照顾秦昀川。
之前她来的时候,至少还听说她每晚不管照顾他到几点,至少都会回家,可如今这情况,应该是已经升级成天天陪床了。
盛南汐心底郁闷,真是完全不理解李雪吟的脑回路。
秦昀川的那点破事闹那么大,李雪吟居然还看不清他到底是什么人吗?
她都怀疑是不是秦昀川给李雪吟喝迷魂汤了。
李雪吟再怎么样,也是个大小姐,家里条件那么好,怎么还给秦昀川当上护工了?
再怎么样,哪怕你请个人来照顾,也不至于这么狼狈吧?
她又一次在心底仰天长叹,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到底何德何能啊?
高中的时候,也没见李雪吟这么傻。
李雪吟原本正闭着气,端着痰盂往厕所走,结果一抬眼,就看到了眼前的盛南汐。
她有些窘迫,低头咬了咬唇,下意识地就想转身。
每次见到盛南汐的时候,她都有一股心虚和当了“第三者”的羞愧。
毕竟她是在盛南汐和秦昀川刚离婚的时候出现在秦昀川身边的。
可片刻后,她突然想起来前几天秦昀川拉着她的手说的话。
秦昀川说过,他和盛南汐的婚姻全都是被逼的,连唯一同房的那一次,都是在自已意识恍惚,不清不楚的情况下进行的,并非他所愿。
甚至,这一切都可能是盛南汐设计的。
秦昀川还拉着她的手,向她承诺,从未爱过盛南汐这个“刻板无趣”的女人。
所以,她和秦昀川在一起,并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
想到这,李雪吟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了眼,收起了方才慌乱心虚的情绪,平静地看着盛南汐。
他们已经离婚了,不管是离了多久,都改变不了秦昀川清清白白的事实。
她没必要纠结着过往,这样自已一辈子也抬不起头。
她现在和秦昀川双方都是单身,你情我愿,是一个很健康对等的关系。
虽然说秦昀川之前做了些不太正确的傻事,但他也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现在,他腿残疾了,心理也受到了创伤。
她心甘情愿去照顾他,慢慢地地靠自已的真心付出去治愈他,这没什么不对的。
虽然照顾一个残疾人真的很辛苦,很耗费心神,但她相信,自已和秦昀川是会有结果的。
她若是永远觉得自已和秦昀川的关系见不得人,觉得上不了台面,那她和秦昀川也发展不了多久,单单是自已给自已的压力就能把她击垮。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看开一点?
自打开始照顾秦昀川之后,风言风语都那么多了,她也不差这一点了。
此时,病房里。
秦昀川半倚靠在床头,腿上包着一层又一层厚厚的绷带,手上拿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牛肉饼,正大口地吃着。
这是一大早他想吃,让李雪吟出去给他买来的。
秦昀川一只手撑着后脑勺,一只手拿着饼,哼哧哼哧地吃了好几大口,突然觉得有些噎得慌,正要喊李雪吟给他倒水,突然才发觉到她还没回来。
厕所分明就在不远处,怎么会这么久?
秦昀川有些疑惑,探头往外看着,看到病房门口地上的影子,试探性地轻声开口:“雪吟?”
“雪吟?”
在他喊了两声之后,那道影子突然动了动,下一秒,李雪吟的身影就出现了病房前。
李雪吟手里还端着痰盂,“昀川,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盛南汐这会儿还站在门口,但李雪吟听秦昀川喊自已,也没顾得上她。
“我没事。”秦昀川看着李雪吟的脸色,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探头往外看,视角却看不到别人,“你怎么了?刚刚在跟谁说话呢?”
李雪吟闻言,转头看了一眼盛南汐,垂了垂眸子,没说话。
她空着的手死死地拽着自已的衣角,指尖不停地摩挲着。
秦昀川一看到她这副模样,立马就猜到了门口的人是谁。
他脸色当即变了,眼底满是嘚瑟,还刻意提高了音量,对着门口说道:“雪吟,你别想那么多,大大方方的就行,咱俩的关系不用藏着掖着。”
“这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有时候你越是藏,有些人就越是得寸进尺!”
盛南汐不用动脑子都知道秦昀川这番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不怒反笑。
他这话里的嘚瑟都快要溢出来了。
不就是得意她骗了个小姑娘,人家还心甘情愿地把他当大爷伺候吗?
这也能让他得意成这样。
还说的好听,什么大大方方的,不要藏着掖着。
真够恶心的。
就像他们俩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一样。
想到这,盛南汐在心里翻了一万个白眼。
要不是觉得不太卫生又没素质,她真想啐口吐沫到秦昀川的脸上。
他脸皮的厚度简直每见一次面都刷新一次,每一次都让她震惊。
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疯了,对自已的样子就没有一点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