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楼主 作品

第166章 步步紧逼

夏夜,细雨如丝。

花无心站在客栈二楼的窗前,望着远处模糊的山影。他穿着一袭素白长衫,腰间系着一条淡紫色的丝带,黑发只用一根木簪高高挽起。雨水顺着屋檐滴落,打湿了他的衣袖,他却浑然不觉。

"客官,您的酒。"小二端着托盘,轻轻叩门。

花无心收回目光,转身开门。小二将酒菜摆好,偷偷瞄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这位客官生得极俊美,眉目如画,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冷意,让人不敢多看。

"多谢。"花无心丢给他一块碎银,声音清冷如玉。

小二连连道谢退下。花无心关上门,指尖轻抚过酒杯边缘,却没有立即饮用。他耳朵微动,捕捉到窗外雨声中夹杂的一丝异响——那是靴子踩在湿瓦上的细微摩擦声。

有人来了!

花无心唇角微勾,眼中闪过一丝冷芒。他不动声色地解下腰间丝带,轻轻一抖,那看似柔软的丝带竟如钢鞭般绷直。他将酒杯举至唇边,假装饮酒,实则透过杯沿观察着窗外的动静。

"砰!"

窗户突然爆裂,三道黑影如鬼魅般窜入。花无心早有准备,手中丝带如灵蛇般甩出,缠住最先闯入者的手腕,猛地一拉。那人闷哼一声,手中短刀脱手飞出,钉在墙上。

"血手印的人?"花无心冷笑,身形如蝶般轻盈后退,避开另外两人的夹击。他看清了来人手腕上的红色印记——三滴血珠形状的刺青。

黑衣人不答,攻势更加凌厉。一人使双钩,招招夺命;另一人持细剑,剑尖颤动如毒蛇吐信。被夺去兵刃的那人则从靴中抽出匕首,配合同伴围攻。

花无心以一敌三,丝带在他手中时而如鞭,时而如剑,将三人攻势一一化解。但客栈房间狭小,他的长兵器难以完全施展。一个不慎,持钩者的钩尖划破了他的衣袖,在白皙的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

"哼!"花无心眼中寒光一闪,突然变招。丝带如游龙般缠上持钩者的脖颈,他借力腾空,双腿连环踢出,正中另外两人胸口。两人倒飞出去,撞碎了桌椅。

被丝带缠住的黑衣人脸色涨红,双手拼命拉扯颈间的束缚。花无心手腕一抖,丝带猛然收紧,只听"咔嚓"一声轻响,那人便软倒在地。

剩下两人对视一眼,突然同时从怀中掏出一把红色粉末撒向花无心。花无心早有防备,丝带旋转如盾,将大部分粉末挡开,但仍有一些沾到了他的衣角。只见那些粉末接触之处,布料竟开始腐蚀冒烟。

"化骨散?"花无心眉头微皱,"血手印何时用起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了?"

"花大侠武功高强,不用些非常手段,如何请得动您?"其中一名黑衣人阴笑道,声音嘶哑难听。

花无心不再多言,丝带如鞭抽向说话之人。那人急忙闪避,却不料这是虚招,花无心真正的杀招是藏在丝带后的一掌。掌风凌厉,正中对方胸口,黑衣人喷出一口鲜血,撞破窗户跌落楼下。

最后一人见势不妙,突然从怀中掏出一物掷向地面。"砰"的一声,浓烟瞬间充满整个房间。花无心屏息后退,待烟雾稍散,那人已不见踪影。

花无心没有追击,他迅速检查了倒地黑衣人的尸体,果然在衣领内侧发现了血手印的标记。他眉头紧锁,低声自语:"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突然,他感到一阵眩晕,低头发现手臂上的伤口开始发黑——钩上淬了毒!花无心咬牙点了几处穴道延缓毒性蔓延,迅速收拾了简单的行囊。他必须立刻离开,血手印的人不会只派这三个杀手。

雨仍在下,花无心从后窗跃出,轻盈地落在小巷中。他强忍眩晕,施展轻功向城外掠去。夜色中,他的身影如一道白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雨幕里。

就在他离开不久,十余名黑衣人悄然包围了客栈。为首者检查了房间内的打斗痕迹和同伴的尸体,冷声道:"他中了断魂散,跑不远。分头追,主上要活口。"

花无心跌跌撞撞地奔跑在城外小路上,毒性发作得比她预想的更快。视线开始模糊,双腿如灌了铅般沉重。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必须找个地方暂时躲藏。

前方出现一座破败的土地庙,花无心勉强挪到庙内,靠在神龛后喘息。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仅剩的两粒解毒丹服下。这不是对症的解药,只能暂时压制毒性。

"看来这次...真的麻烦了..."花无心苦笑着喃喃,冷汗浸湿了他的衣衫。

就在他意识逐渐模糊之际,庙门被轻轻推开。花无心强打精神,握紧了手中的丝带。

"谁?"他厉声喝问,声音却虚弱不堪。

来人没有回答,只是缓步走近。花无心努力聚焦视线,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高大身影。她想要出手,却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了。

"别怕,我不是血手印的人。"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语气中带着莫名的熟悉感。

花无心还想说什么,却眼前一黑,彻底陷入了昏迷。最后的意识中,他感觉到一双有力的手臂将他轻轻抱起...

他的嘴唇已经泛紫,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七步断魂散......你竟如此狠心..."黑袍人咬着牙,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他知道,这种剧毒一旦发作,若无解药,七日内必死无疑。而今日,已是第六日。

忽然,他脚下一软,整个人向前栽去。

眼前是一座破败的山神庙,朱漆剥落的门楣上,"山神庙"三个字已经模糊不清。黑袍人用尽最后的力气把他放到蒲草上,便再也支撑不住,也躺下喘着粗气。

不知过了多久,花无心隐约感觉到有人靠近。他想睁开眼睛,却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一只冰凉的手搭在他的脉搏上,那触感如同寒玉。

"七步断魂散?"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小小年纪,竟中了这等剧毒。"

花无心想要回答,却只能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那人似乎犹豫了片刻,随后他感觉自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起。鼻端飘来一股淡淡的药香,混合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冷冽气息。

当花无心再次有意识时,首先感受到的是温暖。他躺在一张简陋的木床上,身上盖着粗布棉被。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低矮的石洞顶,几盏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芒。

"醒了?"那个沙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花无心艰难地转头,看到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人影正背对着他,在石桌上捣药。那人身形高大,动作却异常轻盈,举手投足间竟不带丝毫声响。

"影...影老..."花无心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嘴角溢出一丝黑血。

黑袍人转过身来,脸上戴着一张毫无表情的木质面具,只露出两只眼睛——那眼睛深邃如古井,平静无波。"别动,毒已入心脉,再乱动神仙难救。"

花无心这才注意到自己胸前插着七根金针,排列如北斗七星。每根金针尾部都在微微颤动,仿佛有生命一般。

"金针渡厄?"花无心惊讶地瞪大眼睛,"这是...失传已久的七星续命针?"

黑袍人手上动作不停,声音依旧平淡:"见识倒是不错。可惜知道得再多,也救不了你的命。"说着,他拿起一碗墨绿色的药汁走到床边,"喝下去。"

那药汁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花无心本能地皱眉。影老冷哼一声:"嫌难喝?那便等死吧。"作势就要拿走。

"不...我喝..."花无心勉强撑起上半身,接过药碗。药汁入口,苦涩中带着一股铁锈味,令他胃部一阵痉挛。但他知道这是救命药,硬是咬着牙一饮而尽。

药汁下肚,先是火烧般的灼热,随后转为刺骨的寒冷。花无心浑身颤抖,冷汗如雨下。影老却视若无睹,只是伸手在他胸前几处大穴连点数下。

"啊!"花无心惨叫一声,感觉体内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骨髓。他痛苦地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影老退后一步,冷眼旁观:"毒已深入骨髓,不用猛药难以根除。忍着点,这才刚开始。"

花无心在剧痛中恍惚看到黑袍人从袖中取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在火上烤了烤,随后走到他身边。他想挣扎,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不知何时,黑袍人已经点了他几处大穴。

"取毒血,莫怕。"影老说着,刀光一闪,在花无心手腕处划开一道口子。流出的血竟是诡异的紫黑色,滴落在准备好的陶碗中,发出"嗤嗤"的声响,竟腐蚀出几个小坑。

随着毒血流出,花无心感觉体内的痛苦稍稍减轻。影老又取出一个青瓷瓶,倒出几粒赤红如血的药丸,捏碎后敷在伤口上。一阵清凉感传来,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你...为何救我?"花无心虚弱地问道。

影老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身去熬另一锅药。石洞内一时只剩下药汤沸腾的"咕嘟"声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路过而已。"良久,影老才淡淡回应,"况且,能中七步断魂散而不死者,值得一救。"

花无心苦笑:"前辈说笑了...若无前辈相救,我怕是已经..."

"闭嘴,省点力气。"影老打断他,"毒未清完,明日还要继续。"

夜色渐深,洞外传来山风呼啸。花无心迷迷糊糊间,又陷入了昏睡。梦中,他回到了十八年前那个雨夜...

"清岚,你过来。"师父"铁剑先生"柳残阳站在书房中,背对着他。

花清岚恭敬地行礼:"师父有何吩咐?"*

柳残阳缓缓转身,手中拿着一本泛黄的书册:"为师近日得到一部剑谱,你且看看。"

花清岚接过剑谱,刚翻开第一页就变了脸色:"这...这是幽冥剑法?魔教镇教之宝,怎会在师父手中?"*

柳残阳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你竟认得?看来为师小瞧你了。"

就在花无心惊疑不定时,忽觉胸口一痛。低头看去,柳残阳的食指正点在他膻中穴上,一股阴寒内力透体而入。

"师父!你..."花无心踉跄后退,撞翻了书桌。

柳残阳面色阴沉:"既然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就别怪为师心狠。"

花清岚强忍剧痛,拼死冲出书房。身后传来柳残阳的冷笑:"跑吧,中了七步断魂散,看你能跑多远..."*

"啊!"花无心猛地惊醒,发现影老正站在床边,手中银针闪烁。

"做噩梦了?"他语气依旧平淡,手上动作却不停,银针如行云流水般刺入花无心周身大穴。

花无心喘息着,梦中的情景历历在目。他看着影老专注的侧脸,忽然问道:"前辈...可认识铁剑先生柳残阳?"

影老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江湖上谁人不识铁剑先生?"

"他...是我爹的师父。"花无心低声道,眼中满是痛苦与困惑。

影老收起银针,转身整理药材,背对着花无心道:"师徒反目?会有什么好结果。"

花无心握紧拳头:"我爹发现他与魔教勾结,他便要杀我爹灭口。"

影老突然转身,眼中精光暴射:"幽冥教?"

花无心一惊:"前辈如何知道是幽冥教?"

黑袍人似乎意识到失态,很快恢复平静:"能使七步断魂散的,除了幽冥教还有谁?"他走到洞壁前,取下一把被黑布包裹的长剑,"你且休息,我去采些药。"

花无心看着影老离去的背影,总觉得此人身上有太多谜团。他精通医术,认识幽冥教,对"铁剑先生"的反应也很奇怪...

三日后,花无心的毒已经去了七八分。影老每日为他施针用药,虽然态度冷淡,但治疗却一丝不苟。

这日清晨,花无心终于能下床走动。他走到洞口,发现外面是一片竹林,远处群山如黛,云雾缭绕。影老正坐在一块青石上擦拭那把从未出鞘的剑。

"前辈。"花无心行礼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可我只知道你 叫影老,却不知前辈尊姓大名,我来日必当报答。"

影老头也不抬:"不必。救你不过一时兴起。"

花无心坚持道:"对前辈是举手之劳,对无心却是再造之恩。恳请前辈告知姓名。"

影老停下手中动作,沉默良久,才缓缓道:"名字早已忘却...江湖中人称我鬼医。"

"鬼医?"花无心震惊不已,"二十年前以一手回魂针法名震江湖的鬼医前辈?可传闻您已经..."

"已经死了?"鬼医冷笑一声,"江湖传言,十有八九是假的。"

花无心正想再问,忽然见鬼医猛地站起,目光如电射向竹林深处:"有人来了。"

花无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什么也没发现。但片刻后,竹林间果然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来人武功不弱,而且不止一个。

"是幽冥教的人。"鬼医沉声道,"他们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