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面具裂开的脆响如一根细针扎进陈墨耳膜，那声音尖锐而刺骨，仿佛从颅骨深处传来。
他望着碎片簌簌坠落，面具下那张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脸正浮起温和笑意——分明是古籍里记载的巫王，可那眉眼间的弧度，竟让他想起昨夜替林寒山包扎时，对方醉酒后无意识的松弛模样。
空气中浮动着金属碎屑的气息，带着淡淡的铁锈味，像是某种沉睡千年的力量被惊醒。
“双生契约的真正容器是‘活人’。”
巫王的声音突然在识海炸响，如古钟撞破晨雾，震得陈墨踉跄半步。
那声音不仅在耳边响起，更像是一道无形的波纹，穿透了他的骨骼与血肉，直击灵魂深处。
他右手本能去捂右眼，指缝间漏出的金光却更盛了，细如竖瞳的光刃割得眼皮生疼，像是有某种古老的力量正在挣脱封印。
左肩传来的灼烧感也愈演愈烈，混沌意识正顺着伤口往血管里钻，如同千万只火蚁啃噬骨髓，痛得他几乎站立不稳——方才虚妄之主的蛇尾扫过，那道深可见骨的伤根本不是普通外伤，是混沌意识附了体。
“阿九！”陈墨转头去寻哑仆的身影，却见少年的魂魄碎片正在反物质屏障里剧烈震颤。
淡青色光网本是阿九用千年修为织就的庇护，此刻却如风中蛛网般支离破碎，每一道断裂都伴随着细微的嗡鸣声，仿佛某种古老的咒语在悄然崩解。
黑蝶残片突然从光网裂隙中迸射而出，在空中拼出扭曲的古文字：“契约之力需以‘血亲之誓’为引——”
话音未绝，一道凉腻的触感突然覆上陈墨右眼。
他瞳孔骤缩，看清是苏挽月扣着噬心蛊王鼎压了过来。
鼎身的尖嘴抵在他眉骨下方，锈迹斑斑的青铜纹路正渗出暗红，与面具碎片上残留的鎏金图腾重叠，像是两簇火焰在皮肤上灼烧，带来阵阵刺痛与灼热交替的复杂感觉。
“苏姑娘？！”陈墨想偏头避开，却被她另一只手死死扣住后颈。
医女平日冷白的脸此刻泛着病态的潮红，眼尾被蛊毒侵蚀的青斑更深了，“你疯了？这鼎……”
“闭嘴。”苏挽月的指甲几乎要掐进他后颈的皮肉里，“你以为方才刺进掌心的血是为了弑神阵？”她突然低笑一声，声音却比幽冥海的反物质更冷，“那是引子，引你这双巫瞳里的东西。”
陈墨喉间一甜，腥气漫上舌尖。
他这才发现，蛊鼎与巫瞳相触的地方正渗出金红交缠的液体，像是两种力量在鼎身里撕咬，发出轻微的嘶嘶声，空气也随之微微扭曲。
而更远处，本应吞噬一切的幽冥海反物质漩涡突然发出尖啸，收缩成针尖大小的黑点，连带着契约碑下断裂的时空锚点开始蜂鸣——那是空间规则被强行扭转的声音。
“想要封印混沌，必须用弑神者的‘自愿死亡’重写契约誓言。”
新的声音从契碑深处传来。
陈墨抬头，看见一道与巫王面容相同的全息投影正从碑身浮现，光影在他肩头投下重叠的影子。
“你以为用活人的魂魄当容器就能困住虚妄？千年之前，我的血就浸透了这方天地的规则。”
“所以你才让林寒山的影残魂藏在面具里？”陈墨咬着牙，左肩的灼痛已蔓延至整个胸腔，“从一开始就计划着让我……”
“以陈墨为容器，我能重写纪元规则。”
震耳欲聋的轰鸣打断了他的话。
陈墨瞳孔剧颤——虚妄之主竟以巫王的形态从契碑中站起！
蛇尾扫过的地面裂开蛛网状纹路，而那所谓的“心脏”位置，正悬浮着一枚流转着星芒的金色核心。
“我族血脉才是真正的弑神阵眼！”苏挽月突然扯开衣襟，陈墨下意识别过眼，却在余光里瞥见她心口的烙印：暗红的蛊纹盘成莲花形状，花蕊处是半枚与契碑投影相同的图腾，“当年灭门时，他们剜走的不是我阿爹的心脏，是这枚……”
“苏姑娘！”陈墨惊得想捂住她的嘴，可左肩的混沌意识突然暴走。
他眼前发黑，踉跄着撞在契碑上，却感觉有温热的液体顺着碑座流到脚边——那是黑色的血，带着腐臭的铁锈味，“这是…燕无疆？”
识海中突然炸开刺目的金光。
陈墨闷哼一声，看见无数记忆碎片在眼前飞旋：断刀、龙纹玉佩、染血的诏书...是燕无疆残留的皇族血脉！
那些碎片竟在识海里撕开一道空间裂隙，漏出的风里带着熟悉的铁锈味——正是方才碑座渗出的黑血气息。
“机会！”陈墨瞬间清醒。
他拽过苏挽月的手，将蛊鼎尖嘴狠狠刺进两人交握的掌心。
鲜血混着金红液体顺着鼎身纹路攀爬，他听见契碑深处传来两声叹息，一声苍老，一声清冽——是巫王与天道始祖，在见证新的契约成型。
“陈墨！”苏挽月的手在他掌心剧烈颤抖，“你疯了？这是…”
“闭嘴。”陈墨盯着自己右眼，金色竖瞳此刻亮得刺眼，“你不是说要当弑神阵眼？那就一起疯。”
话音未落，巫瞳突然迸发出刺目金光。
陈墨眼前一片雪白，却在光晕最深处看见模糊的影子：火光、血、倒塌的屋檐下，有个穿靛青裙的小女孩跪在地上，怀里抱着具染血的尸体。
她抬头时，眼尾的青斑与苏挽月此刻的模样重叠——
“砰！”
契碑突然发出轰鸣。
陈墨眼前的画面骤然碎裂，只余下苏挽月震惊的脸。
而他右眼里的金光更盛了，仿佛要将整个识海都烧成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