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无疆的魂魄在虚空中炸裂,化作金光如星尘洒落,与九婴心脏处爆开的记忆丝线交织成一片璀璨而诡异的光网。
那光芒像是从远古裂缝中溢出的残火,在黑暗中闪烁着不祥的光辉。
空间剧烈震颤,仿佛一张被撕裂的画卷,在记忆风暴中层层剥落。
耳边传来布帛撕裂般的尖锐声响,带着某种令人牙酸的扭曲回音。
陈墨被气浪掀飞,左眼中的“窥魂之瞳”几乎要炸裂开来,血色纹路蔓延至耳后,连带整张脸都仿佛燃烧一般疼痛难忍。
指尖颤抖,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皮下血管如同沸腾般跳动,仿佛有无数细针在皮肤下游走。
但他没有迟疑——他知道这是唯一的破局机会。
他咬牙翻身,双手结印,瞳孔深处的裂纹瞬间扩散,如同蛛网般覆盖整个眼球。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灼热的气息,伴随着细微的电流声,仿佛有无形的雷电在他体内穿梭。
窥魂之瞳再度开启,这一次,不是沟通亡灵,而是强行抽取九婴核心处的记忆丝线!
指尖触碰到那团蠕动的记忆线时,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顺着血脉直冲脑髓。
那冷意刺骨入髓,像是一条冰蛇沿着脊椎攀爬,直抵脑海。
陈墨只觉自己像是坠入了万年冰渊,意识被扯进了一个扭曲而混乱的世界。
四周的声音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低沉的呢喃与哭泣,仿佛有无数灵魂在耳边哀嚎。
那是百年前的记忆残片。
林寒山站在幽冥海畔,脚边是翻涌的反物质水体,水面倒映着扭曲的星辰,泛起诡异的蓝紫色涟漪。
身后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人正是年轻的九婴,还未完全堕入恶灵之身。
两人对峙良久,最终,林寒山举起一柄黑金色长剑,将自身一部分记忆封印在剑刃之中,递给了九婴。
他的动作缓慢却坚定,仿佛是在交付自己的灵魂。
“我不会背叛人间。”林寒山的声音低沉却坚定,“但若想真正终结这一切,必须有人潜入你体内。”
九婴冷笑着接过记忆,将它融入自己的核心命脉:“你当真以为你能瞒过我?你不过是个棋子。”
画面戛然而止,现实世界的气息猛地回归,陈墨喷出一口鲜血,踉跄着后退。
温热的血滴落在地面,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他的脑海中依旧回荡着那段记忆的余波,胸口起伏不定。
他能感觉到太阳穴突突直跳,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丝线仍在拉扯着他的意识。
原来林寒山从未背叛。
九婴怒吼一声,猛然收回记忆丝线,那些碎片在掌心凝聚成一道黑色的锁链,朝陈墨抽来!
空气被撕裂,发出尖锐的啸鸣。
他避无可避,被直接命中胸膛,整个人像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崩塌的空间壁上。
背脊撞击墙面的瞬间,骨骼发出令人胆寒的脆响。
“你以为你在破茧?”九婴狞笑,声音带着嘲弄与狂喜,“你只是走进了更深的茧。”
话音刚落,整片空间骤然坍缩,四周的虚空如同被揉皱的纸张,发出刺耳的撕裂声。
那声音像是指甲划过黑板,又像是金属摩擦的尖叫,令人毛骨悚然。
陈墨、苏挽月与阿九三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卷入一条狭长的缝隙之中。
身体仿佛被一只巨手攥住,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刹那间,天地颠倒。
再睁眼时,陈墨发现自己正站在一间古旧的仵作房中。
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药草香,混合着淡淡的腐木味和铁锈气息。
墙上挂着验尸钩、骨尺、银针等工具,每一件都泛着岁月侵蚀的暗光。
桌案之上摆放着一本泛黄的《刑案集录》,书页边缘微微卷起,仿佛被人反复翻阅。
他心头猛地一震——这正是他幼年时所在的刑部仵作房。
“这是……哪?”苏挽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的灵体几乎透明,语气虚弱却警觉。
声音轻得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丝空灵的颤音。
阿九站在门口,那只精纯的眼睛微微转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异常。
他的鼻翼翕动,嗅着空气中的气味,眉头紧蹙。
陈墨缓步走到桌前,颤抖着翻开书页。
指尖触到粗糙的纸面,那种真实的质感让他一时恍惚。
第一页写着“陈氏家训”,第二页却是陌生的名字——“陈怀安”,第三页则是一桩桩从未发生过的命案记录,死者名单中竟有他童年好友李二狗的名字,还有……
他父亲的名字。
“这不是真的。”陈墨喃喃自语,手指死死攥紧书页,指节发白。
指甲深深嵌入纸张,几乎要将它撕碎。
墙上悬挂的铜镜映出他的倒影——那张熟悉的脸庞之下,藏着一双陌生的眼神。
他突然意识到,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假的,是九婴设下的“心理茧”。
一个专门用来动摇他内心信念的幻境。
“你们看!”苏挽月忽然指着门外。
外面是刑部大堂,人群熙攘,一名身穿官服的男子正在宣读判词——那正是年轻时候的父亲。
可判词内容却骇人听闻:罪名竟是谋逆,证据是他亲手解剖的一具尸体中发现了前朝皇族的信物。
“我没有做过这种事……”陈墨喉咙干涩,心中升起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能感受到汗水从额角滑落,冰冷地贴在脸颊上。
这不是记忆的篡改,而是人格的重塑。
九婴想让他彻底怀疑自我,直至崩溃。
就在此刻,阿九的身体剧烈一震,那只独眼中最后一点光芒开始熄灭。
他的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小陈……”他低声呢喃,声音沙哑而虚弱,“记住……你是谁。”
苏挽月慌忙扶住他,却见他身体逐渐变得透明,山魈王的血脉正在彻底燃尽。
“别睡……阿九!”她急切地喊道。
阿九嘴角牵起一丝微笑,缓缓闭上眼睛,声音微弱却坚定:
“带好小陈……他是我们的希望。”
话音落下,他整个人化作一缕青烟,在风中飘散无踪。
屋内,只剩陈墨一人站在原地,手中紧握着那本充满谎言的《刑案集录》,眼神逐渐恢复清明。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仿佛连时间都停滞了片刻。
苏挽月含泪将他最后一丝灵识封入噬心蛊囊中,指尖微微颤抖。
她抬起头,目光落在陈墨身上。
只见他站在原地,双拳紧握,掌心“茧中藏眼”的符号隐隐发烫,仿佛在回应某种无形的召唤。
“我们必须打破这个幻象。”她语气坚定,声音却带着一丝哽咽。
陈墨缓缓点头,深吸一口气,低头看向掌心那枚诡异的印记。
林寒山的脸正在慢慢清晰,仿佛要从符号中走出,轮廓模糊却又真实得令人心悸。
他的眉头紧皱,眼神复杂——那是熟悉又陌生的面容,是曾经信任、如今却难以分辨敌友的存在。
“如果我是茧……”他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而嘶哑,“那就让我亲手割开自己。”
他闭上左眼,任由瞳孔中的裂纹蔓延至脸颊,整张脸仿佛被某种不可名状的力量侵蚀。
皮肤下的血管鼓胀起来,像蚯蚓般扭动。
他抬起右手,毫不犹豫地将掌心按在墙上,任由“茧中藏眼”吞噬一切虚假记忆。
刹那间,整座仵作房轰然崩塌!
木梁断裂、瓦片碎裂,墙壁如纸般被撕裂成碎片。
空气中弥漫着灰尘与木屑,呛得人鼻腔发痒。
一股强烈的吸力从中涌出,仿佛深渊巨口张开,欲将一切吞噬。
陈墨与苏挽月被卷入其中,身体在狂乱的空间风暴中翻滚。
耳边传来无数低语声,像是无数个陈墨在呢喃,在哭泣,在质问:
“你真的记得你是谁吗?”
“这一切是你造成的。”
“你父亲死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救?”
苏挽月咬牙挣扎着稳住身形,试图拉住陈墨的手,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隔开。
她的灵体愈发稀薄,几乎要在这片混乱的记忆洪流中消散。
而陈墨则感到胸口一阵剧痛,脑海中闪过一幕幕不属于“现在”的画面:年幼时的自己跪在祠堂前,手中握着一块染血的玉佩;母亲的眼角有泪痕,却始终没有说话;父亲的身影在火光中消失……
他猛地睁眼,心中已有决断。
这不是现实。
这是茧。
是他内心深处最脆弱的地方,也是九婴设下的终极陷阱——不是用武力打败他,而是让他怀疑自己是谁,为何而战。
“我不怕你。”陈墨咬牙低吼,声音穿透层层记忆虚影。
就在这一刻,仵作房彻底崩塌,露出一个漆黑如渊的洞口。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一股冰冷刺骨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是来自地狱深处的叹息。
洞中传来低沉而熟悉的笑声:“欢迎来到真正的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