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曲晚宁其实没见过傅宴州的亲妈。
从前在一起的时候傅宴州和她聊到程梅的次数很少, 她只能从话里勉强拼凑出她的性格。
狠心。
这是她的第一印象。
真正对她这个人的印象清晰起来是因为赵成。
他是程梅的继子，也是傅宴州异父异母的弟弟。
因为这点，尽管她记性不好，赵成这名字还大众化, 可他一张口, 她还是把他认了出来。
当时她跟赵成一个班, 这家伙整天缠着她。
她烦不胜烦, 骂他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他就非要追着问是谁。
她说程厌。
赵成愣住, 然后用格外轻蔑地语气说：“他亲妈都不要他, 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
他说他连亲生父亲都不知道是谁。
又说他这人低贱, 偷东西，连亲妈都打，各种脏水都往他身上泼。
曲晚宁那时候很生气，狠狠骂了他一顿。
她不相信程厌会是那样的人。
后来从其他人的口中, 才了解到他家里的事。
他.妈没什么文化水平，但长得漂亮心气很高, 一直想钓个金龟婿，后来跟公子哥一.夜.情，很快就怀了孩子, 没想到人家不认，她抱着希望把孩子生下来养到三岁又去试试，却被一顿嘲讽后赶出去.她带着个孩子没法最终经人介绍嫁给了离婚带娃的赵安国。
因为这点，程梅无比厌恶他。
尤其他日渐和那个男人相似的脸，更一次又一次提醒她受到的羞辱。
亲妈厌恶, 继父忽视，弟弟排挤, 那时候她才明白这就是傅宴州从小到大经历的一切。
这也是为什么他分明有父母在却一直兼职的原因。
他没有任何的依靠。
“曲晚宁，你也在这里上大学吗？”
突如其来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回过神散漫地应了声，忽然想到一个有意思的事。
程梅知道傅宴州现在回到傅家了吗？
要是知道，她会不会后悔从前的时候那么对他？
赵成惊喜异常。
他觉得这是上天特意给他安排的缘分，不然他怎么会又和曲晚宁一个学校。
真巧。
他目光落在女生的脸上，神色逐渐火.热，她比以前更漂亮了，让人第一眼看就觉得惊.艳。
他以前的时候就喜欢她。
可谁想到脾气那么差的她居然主动追程厌那小子。
好在程厌那人已经考去内地的大学，以他的性子，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到香江。
曲晚宁垂下眼睫，想了想给傅宴州发信息：【猜猜我见到了谁？】
很快，消息回复：【？】
曲晚宁：【赵成一家。】
发完信息，电梯到了一楼，“叮”地一声开门。
曲晚宁出了电梯，赵成顾不得什么连忙跟上，“这么久没见，咱们等下一起吃个饭？”
她没回，顺手把这句话发给傅宴州。
很快，那边回复：【我等会儿去接你。】
曲晚宁步子一停，刚准备拒绝的话咽进喉咙里，弯唇回他：“好啊。”
赵成愈发惊喜，觉得大概是天定的缘分，回头跟父母说了一声，找了家干净的菜馆进去。
曲晚宁给陈叔发信息让他回去，收了手机拿菜单点菜。
点了四五个菜后，她放下菜单瞥了眼程梅，笑说：“您是程阿姨吧？”
程梅有点惊讶，笑着点头，“阿成跟你提过我？”
女生弯了弯唇，嗓音像蜜一样甜，“我听程厌说起过您，一直久仰大名，今日总算见到。”
程厌。
这个名字像是噩梦一样，纠.缠着她大半辈子。
程梅许久都没听到过，已经当他死了，冷不丁地听她提起，微怔几秒，很快就沉下脸。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她笑得比花还娇.艳，“我只是好奇程阿姨为什么会喜欢给人当后妈？”
“亲生儿子不心疼却跑去心疼别人的儿子。”
“程阿姨，这在医学上可能是种心理疾病，您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她从始至终说话都是笑眯眯的，嗓音又甜又软。
可嘴里说出的话却格外刺耳。
“心疼那个孽种？”程梅气笑。
要不是他，她的人生本该一帆风顺，不说嫁给富二代，可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只能将就。
赵安国那种人，要不是她带着他这个拖油瓶，也配当她的老公？
无数个日夜，她都在后悔。
要是当时他刚生下来就把他掐死，或许她就不会过得这么惨。
赵成没想到她还记得程厌，帮腔说：“要不是程厌一点都不懂事，我妈怎么可能不认他？”
他喋喋不休地说着，这幅样子意外和记忆中的重叠。
曲晚宁在心里啧了一声，不管到什么时候他都不忘给傅宴州身上泼脏水。
程梅反应过来，打量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你和他什么关系？”
“程厌啊？”曲晚宁想了想和这个名字最后的牵扯，漫不经心地说：“前男友，早分了。”
程梅松口气，又有点畅快。
她没嫁到有钱人，程厌那个孽种也别想。
“程厌考上内地的大学后就没回来看过妈。”赵成摇头，“你就知道他有多薄情寡义了。”
“晚宁你想想，亲妈他都这样对待，更何况你。”
“你以前年纪小被他骗住，现在可得擦亮点眼睛，不要什么人的话都信。”
曲晚宁不置可否地撇撇嘴。
他们看起来是真的不知道，不过想想也是，迎私生子上位这事傅家肯定不会大肆宣扬。
媒体，也没那个胆量汇报。
赵成这一家人，除了赵安国外，没一个省心的。
赵安国人至中年，又是做体力活的，已经显露了老态，从学校到这里一直保持着沉默。
不知道的还以为程梅才是他亲妈。
服.务员很快过来添水、放置碗筷。
赵成刻意缓和气氛，说了好一些自以为好笑的笑话，见她没笑，尴尬的问起她的近况。
曲晚宁看了眼时间，有一搭没一搭的胡扯着。
赵成知道曲晚宁家里很有钱，但具体有钱到什么程度他不清楚，反正比他们家肯定强。
人长得漂亮，又有钱。
这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女朋友吗？
怀揣着这份心思，赵成喝了口水，装作不经意地问：“对了晚宁，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没有。”曲晚宁回。
他心头一跳，舔了舔唇问：“那你看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他看见曲晚宁似乎是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然后站起身捞过包包，笑眯眯地朝他挥挥手，“不好意思我先走了，我老公来接我了。”
“老……老公？”赵成错愕。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包厢的门被人打开，服.务员弯着腰引着一人进来，男人身形高大，穿着身剪裁得体的纯黑西装，神色清冷又淡漠，光是站在这就让人顿生局促，不敢高攀。
“谢谢。”男人很有教养的偏头跟服.务员道谢。
“应……应该的。”服.务员愣了几秒，忙点头笑着说。
他这才转过来身，淡声喊：“宁宁过来。”
门外没有任何遮挡，五官清清楚楚的露在众人面前。
赵成失声：“程厌？”
男人有一副极好的长相。
他的五官极为精致，却又不是那种雌雄难辨的美，而是英俊硬朗中又带着点清冷疏离。
是那种放在学校里会被立刻奉为高岭之花的长相。
和六年前相比，成熟了许多。
可那张脸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程厌怎么会来这里？
赵成顿了下，后知后觉地想起刚刚曲晚宁的话。
‘我老公来接我……’
假的吧。
她跟程厌不是早就分了吗？
赵成在心底安慰自己，又想到他的那句‘宁宁’，脸上怎么也露不出笑容。
程厌这个词一出来，立即像魔咒一样，让得整个包间瞬间安静下来。
程梅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以她的眼力自然看得出这件西装价格不菲，至少六位数以上。
她眼皮微微颤动，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一个穷小子怎么买得起？
难不成是这个富家小姐给他买的？
看起来倒是人模人样，只是花架子就是花架子，没钱再怎么也装不了阔少。
程梅心中冷笑，目光又落在他的脸上。
他小时候长得跟那个三少很像，大了反而不像了，只能隐约从他的眉眼看到一点影子。
想到那个男人，她心底恨意十足，她的人生就是被他给毁了。
她不知道那人是谁，只是看周围人毕恭毕敬的喊他三少的样子，猜他家庭条件很不错，想方设法的跟他睡了一觉，成功怀上了他的孩子，没想到那人心那么狠，儿子都不认。
那些话还宛若在耳边响起。
“想得真美，随随便便抱个孩子就想说是老子的种，真以为我钱大风刮来的？”
“亲子鉴定？用不着，就算他是我儿子我也不要，想给老子当儿子的人多着呢，赶紧滚！”
“也不照照镜子，要是再让老子看到你，信不信找人埋了你？”
她长得漂亮想嫁给有钱人有错吗？
要不是那个三少心狠，换个男人她早就成功了，也不用带个拖油瓶嫁给赵安国那个废物。
程厌跟他爸一样，骨子里都是冷血到极致的人。
程梅望着他，心底积攒的许久的恨意终于忍不住爆发，语调尖锐，“你怎么还没死？”
赵安国拉了拉她的袖子。
程梅猛地甩开，看着他恨声道：“要不是你，我早——”
“你早就过上好日子了是吧。”傅宴州平淡接过这句话。
程梅没有出声，但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就是这个意思。
“真是够异想天开。”他笑了笑，金丝温度眼镜下的眼眸漆黑又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他举手投足间都透出教养的极好的矜贵。
这幅模样意外的和她记忆里那位三少重叠，那人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令人生厌。
“他不娶你是因为你愚蠢无知，以为睡一觉就能嫁入豪门。”
他一字一句把最后的母子情分撕破。
顿了顿，他又淡声补充：“当然他也不是好东西。”
程梅是拜金女，傅永亨也好不到哪去。
他换女人比衣服还快，又浪荡薄情，但还算有一点脑子，没有放着联姻的大小姐不娶。
程梅气得目眦欲裂。
赵成忙拍拍她的背顺气，又跟曲晚宁说：“晚宁，你看到了吧，他连亲生父母都辱骂……”
“那又怎么样？”曲晚宁反问。
赵成愣住。
曲晚宁快步上前，熟
稔地挽起男人的胳膊，笑眯眯地说：“我觉得我老公说得很对啊。”
她嗓音甜得像掺了蜜一样，并未发觉在她说出‘老公’两个字后，身侧男人突然僵住的身子。
“老公…”赵成嫉妒地两眼通红：“你刚刚不是说你和程厌早分了吗？”
曲晚宁回答的理直气壮：“是分了啊。”
没等他再问下去，她漫不经心地补充：“他现在又不叫程厌。”
赵成：“……”
程梅嗤地一声笑了，“搞半天，是当上门女婿去了，真够出息。”
她还当他有多大能耐呢，还不是跟她一样靠着这张脸吃饭，他还得感谢她把他生得好看。
不然，人能瞧得上他？
曲晚宁朝她笑得客客气气，“程阿姨，我早说了您有病就得治一治，整天胡思乱想可不好。”
“我有认识一些不错的精神方面的权威专家，要不要给您引见一下？”
程梅想发火，又碍于她的身份忍下，僵着脸说：“用不着。”
“那真是可惜，我看阿姨这病没救了。”曲晚宁叹气，挽紧了男人的胳膊，“老公，我们走吧。”
“对了——”
她没走几步，像是想到什么突然停下来，“我老公姓傅。”
迎着程梅微微睁大的眼，曲晚宁唇角微弯一字一句说出剩余的话。
“傅氏集团的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