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春酌 作品

第86章

第86章

轻飘飘的四个字却笃定极了。

曲晚宁紧攥着手机的力气一松, “啪嗒”一声掉在腿间。

她没有拾起来,保持着这种僵坐的姿势,脑海里只余下一个念头‘他怎么知道’?

曲晚宁自认为瞒得挺好,就连跟她关系要好的岑媛, 当时得知这件事后都没有往这个方向猜测。

他怎么会、怎么会知道?

她心里乱糟糟的, 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既没有说完事情后的释然解脱, 也没有被猜中内心想法的生气愤怒,硬要说的话大概有那么一点怅然。

傅宴州能很轻易地看破她的内心。

她却不能。

也不算是难过吧, 只是这种情境下难免会产生的一些失落。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

曲晚宁猜到是傅宴州发来的信息, 迟疑了下鸵鸟心态上身, 没捡起手机看。

主要是她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妻子做出的决定是因为其他男人,都会觉得难以接受吧?

更何况是傅宴州。

一想到好不容易维持到现在的表面和平会被打破,而她甚至没有一点办法阻拦, 曲晚宁忽然就泄了气,有种自己把事情搞砸了的颓然感。

手机“嗡嗡”几声, 刚熄灭几秒的手机屏幕又一次亮起来。

来电:傅宴州。

曲晚宁怔了几秒,却不意外,纠结几秒冷静下来捡起手机接通。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张了张嘴还是没办法勉强自己,索性闭上了嘴。

“宁宁。”对面先出了声。

“怎么不回信息?”说话的嗓音低沉温和,让人很容易想起春日里轻轻拂过脸颊的微风。

曲晚宁没由来的生出几分委屈,咬紧唇没吭声。

半晌没听见回应,男人提高了音调, 又问:“嗯?”

曲晚宁拿着手机上了楼,把脸埋进枕头, 闷闷地说:“没看见。”

“真的?”

她没接话,在心里无声地说了句‘假的’。

傅宴州放缓了调喊她:“宁宁。”

曲晚宁闷闷地应了声。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他叹了口气,仿佛能洞悉她的内心,轻声说:“让你生出那样的念头,我只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让你受了太多的委屈,我很抱歉,那个时候跟你置气。”

刚回到香江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她。

纠结了许久,他最终选择放任自己的情绪去见她,等了几天终于见到,她跟六年前比起来,除了变得更加漂亮外没有一点变化,没心没肺,活得像是生命里完全忘记了他这个人。

那一瞬间,他不可抑制地生出了恨意。

她把他从无尽的深渊里拉出,又毫不留情地松开手,任他一个人挣扎沉.沦。

瞧,多狠心。

后来,他忙着处理傅家的事,再收到她的消息时曲家已经破产。

他想以她的性格一定会去宴会,就答应了霍钊的邀请。

他那时候在心里想,只要她乖一点他就原谅她,直到宴会上看清她眼里的不确定,他忽然觉得好没意思。

曲晚宁已经不记得他了。

他的挣扎、煎熬、痛苦都像是笑话,至始至终都是他一个的独角戏。

他想,就这样吧。

给自己长达六年的辗转反侧画上一个句号。

再后来,她的父亲和韩翊父亲来邀请他参加订婚宴,面对两双期待的眼他不气反笑,曲晚宁就真当他有那么大度吗?

她错了,他答应的那一刻就是想着怎么把这场订婚宴搞砸,后来确实是搞砸了,以另一种方式。

既然曲晚宁还记得他,他又舍不得别人欺负她,他想还是把她娶回家里好了,反正他也不是当年一穷二白的穷小子,面对她的离开毫无还手之力。

只是,

只是他从未想过,当时的短暂置气,会让曲晚宁对霍钊生出这么大的阴影。

在看到她那句话的那一刻,自责和内疚像是汹涌澎湃的海浪一股一股的涌上来,将他撕扯吞噬。

“抱歉。”男人的嗓音格外嘶哑。

“我没想过会给你带来这样的影响,是我做得不够好。”

曲晚宁怔在原地,她从未想过事情会是这样的走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攥紧了手机没出声。

怎么会这样,

他怎么会是这种反应?

这样温和宽厚的态度,和她原先设想过他会有的那些反应形成鲜明对比,让她无比清楚一点。

原来,她根本不了解傅宴州。

曲晚宁顾不得什么,点开微信。

几分钟前的消息:【想做什么就去做,有我在你背后,你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无论是霍钊还是谁。】

没有她以为的生气,也没有不高兴。

甚至从刚刚的对话里,她能察觉到男人隐藏在话里的心疼,他是真的觉得很自责。

要是他跟她争辩生气,曲晚宁心里反倒松口气,可他没有,而是以一种近乎包容的姿态宽慰她,心疼她。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外面摔了一跤,本来没有多疼,可是有人关心有人心疼,就觉得好像真的摔出什么了不得的伤口,轻轻碰一下都觉得委屈。

她分明不是爱哭的性格,这时候却无端地掉下眼泪。

“傅宴州。”她哽咽着喊他。

“我在。”

“我想见你。”她喉咙里一片滚烫的湿意,这一刻什么都不想去考虑,脑海里只有‘见他’的念头。

没有丝毫犹豫,男人干脆应下:“好。”

曲晚宁想到他还在工作,脑海中终究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攥着手机轻声说:“我去公司找你吧。”

傅宴州顿了几秒说:“乖乖在家等我。”

曲晚宁握着手机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不知道说些什么,最终只是哽咽着说了声好。

她没有挂电话的意思,傅宴州也就没挂,把手机放进口袋,跟陈绍交代了下公司的事,拿了车钥匙下楼。

进电梯前,陈绍又一次问:“要不我送您?”

傅宴州扫了他一眼,神色很淡:“不必。”

公司距离家里路程不短,在不堵的情况下,光是开车都需要一个多小时以上,傅宴州抄了近路,开着车硬生生将时间缩短了一小半,匆匆赶回来见她。

曲晚宁觉得自己大概很久都不会忘记这一幕。

她一句话,他没有半点犹豫奔赴而来。

男人背对着门走到卧室中央,下午的天光洒在他身上,像是踱了层金光,他擡步走近,嗓音有点低哑:“我回来了。”

对面坐在床边的女孩唇角悄悄翘了起来,不过很快又抿下去,看得出应该哭过,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像是漂亮的红宝石,眼角有些嫣红,像是用纸巾擦的时候力气太重留下的痕迹。

曲晚宁擡头看他,之前失态的情绪控制住,这会儿恢复成寻常的语气,努力压住内心的情绪:“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嗓音有点哭的太久后透出的哑,听起来倒像是在撒娇。

傅宴州还未出声,她估算了下从打电话到他回来的时间,心头一跳,忙问:“你闯红灯了?”

她眼里的怀疑太过明显,让傅宴州没忍住笑起来,伸手将她抱进怀里,好笑地问:“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曲晚宁脸红有些发红,抱住他的腰没说话。

“抄近路回来的。”傅宴州没有就这个话题多说,伸手捏了下她的鼻尖,无奈的解释:“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曲晚宁哦了一声见他没受伤就放下心。

默了几秒,又补充:“没有下一次,不许闯红灯。”

“知道了小祖宗。”男人作求饶状,垂眼慢条斯理地问:“要不要给你写个承诺书出来,方便您以后随时查阅?”

他这副嗓音含笑的样子分明是在逗趣。

曲晚宁恼得白了他一眼,从他怀里钻出来。

傅宴州俯身看她,嗓音里带了点笑,“刚才气势汹汹的要见我,现在我回来了又不理人,宁宁,别这么卸磨杀驴。”

他这样的好嗓子说起情话来,让人很难抵抗的住。

曲晚宁红着脸躲开他的视线,“我没有。”

说出那句话,大概是因为在那种情况下,她的情绪像是汹涌澎湃的洪水,而‘见他’是唯一可以宣泄的办法。

可他真的来了后,她又有种无措的感觉。

傅宴州没有出声,只是微微屈膝跟她平视,那双向来锐利清冷的眼看不到一丝冷漠,即便戴着金丝眼镜,也掩盖不住镜面下男人温和的眼神。

他并不催她,保持着一个倾听者的姿态。

温柔极了。

沉默了许久,曲晚宁抿着唇把自己想转系的原因说给他听,然后补充:“霍钊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但不是全部。”

她没有避讳,坦然地说:“不过没有他的话,我确实不会走上这条路,而即便是现在,我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好。”

说完,曲晚宁微微擡眼。

男人并没有就这句话而产生半点波动,就像他说的那样,他并不在意这些,他只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

哪有这么傻的人呢。

可偏偏这么傻的人是傅宴州。

曲晚宁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莫名觉得鼻尖发酸,对上他的视线,一字一句地说:“傅宴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