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你、你也起来啦。”
苏思芸看着站在门口的江心，尴尬地捋了捋耳边发丝，随后又瞥了眼自己的睡裙，确定一切如常后才松了口气。
虽然江心该看的也都看过，但有个陈烨在这，情况就不一样了。
江心似乎也没感觉到多么意外，看了会头发有些乱糟糟的苏思芸，紧接着便抿嘴一笑，轻声道：“吃......饭。”
她最近一直在努力练习说话，有机会就会说上一句。
说完这两个字，江心便离开了门口，去了洗手间准备洗漱。
等江心离开后，苏思芸拍了拍胸口长舒了口气。
“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么？见到江心就这么怕？”
陈烨笑着小声问道。
苏思芸顿时有些恼羞成怒，瞪了陈烨一眼后便直接把他推出了房间。
虽然家里没有外人，但真让她穿着睡衣在家里晃悠，总归有些不妥。
她得换一身衣服。
没多久，二女洗漱完毕，也都陆续坐到了餐桌旁。
清晨的阳光，带着几分慵懒的温度，穿过客厅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金色光斑。
空气中弥漫着早饭的香气，新蒸出笼的小笼包、煎得金黄酥脆的牛肉锅贴，还有散发着豆花香气的豆浆以及豆腐脑。
一碗甜豆脑，一碗咸豆脑。
江心喜欢甜食，苏思芸则吃不来甜豆脑。
至于陈烨，他则不挑什么咸甜，因为他知道江心和苏思芸绝对不可能吃完。
他每人那吃两口就行了。
等江心拿起筷子准备吃第一口小笼包时，陈烨动作自然地将一杯豆浆推到了江心面前。
他的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坐在对面的两人听得一清二楚。
“来，喝豆浆。”
“喝豆浆？”
“嗡——”
此话一出，江心瞬间就想到了昨晚所发生的事。
坏蛋！大坏蛋！
他怎么能在姐姐面前说这个！
江心在心里羞愤地大喊着......
想到这里，一股热流不受控制地从心底直冲头顶，江心的脸颊像染上了一层胭脂，瞬间红透。
她猛地抬起眼，羞愤地瞪了陈烨一眼。
这一眼，已经初具端倪的媚意与少女的嗔怒交织在一起，看得陈烨心头微微一荡。
江心赌气般地将那碗豆浆推开，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山芋。
然后她霍然起身，拉开冰箱门，从里面拿出了一盒酸奶。
她赌气般地撕开酸奶的封盖，正准备喝上一口，目光却在接触到那酸奶时猛地僵住。
“啊！”
她的小脸“腾”地一下，比刚才更红了，连带着白皙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都染上了一层诱人的粉色。
江心在心里疯狂地吐槽着，只觉得今天的早餐跟自己过不去了。
她气鼓鼓地将酸奶也推到一边，拿起一个还冒着热气的牛肉锅贴，泄愤似的小口小口地啃着，仿佛在跟谁置气一般。
坐在对面的苏思芸一开始确实没多想，只当是江心不喜欢喝豆浆和酸奶。
她端起自己的那碗豆浆，姿态优雅地喝了一口。
嗯，很香甜，温度也刚刚好。
但当她看到江心接下来一连串的反常举动，先是看到那碗豆浆就莫名其妙地脸红，再是看到酸奶也露出一副避之不及的表情，她那份属于女人的敏锐直觉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的脑海中，逻辑链条开始飞速串联。
昨晚她先回了房间，江心什么时候回去的她也没注意，陈烨那个混蛋已经被撩拨了起来，而江心留下了......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然后，此刻江心对豆浆和酸奶的反应这么大......
一个大胆的、却又似乎是唯一合理的念头，在她脑中成型！
苏思芸瞬间想起了自己之前在杭市酒店里，不小心被陈烨哄骗后险些吃下的大亏......
“啪！”
苏思芸猛地一下放下手中的汤匙，碰着碗边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那张俏脸上泛起一抹可疑的红晕，一双漂亮的凤眸带着三分羞、七分怒，狠狠地剜了陈烨一眼。
这个混蛋！
他肯定让江心做了什么，不然江心不会是这个反应！
太过分了！
知道江心听话，所以他就总是让江心做她不愿意做的事！
这不是欺负人嘛！
她身为姐姐，自然不能让江心任由陈烨糟蹋。
面对苏思芸的怒视，陈烨还以为她是在警告他要为她‘守身如玉’，于是微微一笑后点了点头。
苏思芸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了这层意思，心中的怒火瞬间平息了大半。
她满意地地轻哼一声，重新拿起汤匙，慢条斯理地喝着豆脑，但速度却明显慢了许多，显然是心事重重。
早餐就在这暗流涌动却又无人点破的诡异气氛中结束。
陈烨看了看时间，以公司有紧急会议为由，将“战场”留给了这对心思各异的姐妹。
“碗筷你们收拾下。”他穿上外套，对苏思芸和江心说道，“我先去公司了。”
苏思芸主动站起身，一边收拾着桌上的东西，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这里我来收拾。”
她对江心使了个眼色，声音温和地说道：“江心，我收拾完再去睡个回笼觉，你自己忙你自己的就行，不用管我。”
江心闻言乖巧地点了点头，和苏思芸一起收拾了起来。
很快，苏思芸回房间睡回笼觉去了，陈烨去了公司，江心则像一只谨慎的小猫，悄悄地从自己房间里溜了出来，然后轻手轻脚地推开了主卧室的门。
那是陈烨的房间。
房间里还残留着他身上那股清冽好闻的气息。
她的目光在房间里逡巡了一圈，很快便落在了洗手间里那个藤编的脏衣篓上。
她一眼就看到了那条被陈烨随手扔在最上面的浅灰色床单。
江心走过去，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将床单拎了起来。
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也格外羞人。
江心只觉得自己的脸颊烧得滚烫，心脏也“怦怦”地狂跳起来。
“都怪陈烨......”
她在心里又羞又恼地骂了一句，但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少年昨夜那让人完全无法抗拒的精湛手法。
一想到这，她的腿肚子都有些发软，脸颊上的红晕也愈发娇艳。
她连忙抱着那条承载着她羞耻秘密的床单，逃也似地跑向了主卧自带的卫生间，将这“罪证”胡乱地塞进了滚筒洗衣机里。
伴随着洗衣机启动后发出的“嗡嗡”轰鸣声，她的心跳才稍稍平复了一些。
中午，江心做好了午饭。
简单的红烧排骨，一盘清炒时蔬，还有一锅清淡的紫菜蛋花汤。
这都是她之前在家时跟着保姆阿姨学的菜，虽然简单，却也透着家的温馨。
她敲开苏思芸的房门，后者正靠在床头看书，见她进来便合上书，跟着她来到了餐厅。
饭桌上，两人相对而坐，安静地吃着饭。
空气中没有了早上的尴尬与试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江心......”
终于，还是苏思芸先放下了筷子，她看着对面的少女，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江心也停下了动作，她抬起头，那张小脸上此刻写满了认真。
她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
苏思芸看着她，眼中此刻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她犹豫了许久，嘴唇抿了又抿，似乎在组织语言，或是在斟酌措辞。
直到江心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打了一行字，然后将屏幕转向她。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姐姐。】
那姐姐两个字，让苏思芸的心中猛地一软。
所有的腹稿和试探，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多余。
她苦笑一声，终于抬起头，目光灼灼地迎上了江心的视线，问出了那个盘桓在她心中许久，也同样是悬在她们三人关系之上最锋利的一把剑。
“你有想过，如果江河叔叔......知道了我们三个之间的关系，他会怎么处理这件事么？”
这个问题，如同一把尖刀，精准地刺向了问题的核心。
江心的表情瞬间暗淡了下来，她轻轻地咬着下唇，抓着筷子的手也逐渐握紧。
她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缓缓地、却无比坚定地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
她也不在乎了。
从她决定接受这一切，和陈烨、和苏思芸一起走下去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做好了独自对抗全世界的准备。
江河与刘听兰给了她第一次生命，却也亲手将其推入无声的深渊。
是陈烨，是他把她从那片黑暗里硬生生地拉了出来，是他让她又一次感觉到了“活着”的实感，是他让我看到了人生的意义和光亮。
他就是她的全世界。
江心深吸一口气，低下头，手指在手机按键上飞快地敲击着，然后再次将手机递到苏思芸面前。
屏幕上只有一句话，却带着一种足以撼动山岳的力量。
【没有人可以让我放弃。】
她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像正在坠向地球的流星，明亮、炙热，不容置疑。
看到这句话，看到江心这样的眼神，苏思芸彻底愣住了。
随即，她突然笑了出来。
那笑容里有释然、有欣慰，也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自嘲。
她总觉得她比江心果断，比她大胆，比她更敢爱敢恨。
可在这件事上，一向被她护在身后的、柔弱的江心，却比她勇敢得多。
她还在顾虑苏宏山，还在担心苏宏山发现她们之间情况后的雷霆之怒，还在为那些世俗的眼光而瞻前顾后......而江心，她已经做好了斩断一切退路，与整个世界为敌的准备。
“我......突然有点羡慕你了。”苏思芸轻声叹道。
这是她的肺腑之言。
但江心却没听懂。
羡慕？
江心歪了歪头，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第一次对这个词产生了困惑。
在她心里，除了成绩意外，苏思芸永远是那个光芒万丈、什么都比她强的存在，她才是应该羡慕的那一个。
苏思芸怎么会羡慕她？
但苏思芸摇了摇头，没有过多解释，她知道江心会懂。
她转而问道，语气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地试探：“那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么？”
想说的？
江心沉默了。
她想说的有很多，感谢、抱歉、以及对未来的迷茫和一丝丝的、不愿承认的愧疚。
或许还有点点嫉妒。
但千言万语，最终都汇成了一句最简单，也最真挚的话。
她拿起手机，郑重地、一个一个按键地打了出来。
【我们都要好好的】
苏思我芸接过手机，看着这句简单的话，心头微微一热。
她抿了抿嘴，将所有的复杂情绪都压下，抬头看着江心，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温柔笑容。
“嗯，”她轻声回应，“我们都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