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雨薇话音刚落，忽然感到后颈窜起一阵寒意。她下意识回头，正撞上厉承渊刀锋般冷厉的目光。
她不由得猛地打了个寒噤。
他军靴叩地的声响似惊雷炸在大厅，原本看热闹的人群霎时屏住呼吸。
“需要我提醒你，诽谤军属要坐几年牢么？”他语气淡淡，却莫名让人感到畏惧。
奕儿吓得往母亲身后缩，孟雨薇指尖掐进掌心才勉强站稳。
她也不知为何，自己会这么惧怕眼前的男人，哆哆嗦嗦道：
“厉、厉首长，是宋雪芝先咒我儿子……”
再说，宋雪芝怎么就是军属了？
难不成厉首长还会真的娶她？
“我听见了。”厉承渊抬手截断她的话，深绿色军装衬得他眉骨愈发凌厉。
他转向前台，冷然命令道：“查入住记录。”
工作人员慌忙翻本子：“报告首长！孟雨薇用的是周卫东的过期军官证，按条例应该……”
“即刻清退。”他冷冷道。
孟雨薇瞳孔骤缩，她突然扑向宋雪芝，整个人有些发狂：“都是你！你勾着首长滥用职权！”
却在触及对方衣袖前被警卫反剪双手，腕骨发出“咔”的脆响。
“妈妈！”奕儿被吓坏了，哆嗦着湿了裤子。
一股刺鼻的尿骚味霎时弥漫开来。
“滥用职权？”厉承渊忽然笑了，笑意未达眼底，不紧不慢地看着她道：“或许，我应该查查这位同志的工作为什么会出现在文工团……”
孟雨薇吓得噤若寒蝉。
她其实很清楚，当初周卫东安排她进文工团其实也动用了关系。
不然那份工作，是只能给随军军嫂的。
警卫兵上前，就这样架着母子俩出了招待所。
连同他们的行李，也被一起丢了出去。
“妈妈，呜呜，我们晚上睡哪儿，我不想睡大街……”奕儿抹着眼泪大哭起来。
孟雨薇狼狈地咬了咬下唇，心中懊悔，自己刚才不应该那么冲动。
周卫东上次说得对，得罪了厉首长，他们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放心，妈妈不会让你睡大街的，你别哭儿子。”她一边安抚着奕儿，一边转头想联系周卫东。
但这会已经挺晚了，他人在部队，她没法接触到。
部队附近又非常荒凉，根本没有其他招待所或宾馆。
被逼无奈之下，孟雨薇只能带着儿子又灰溜溜地回到了家属院。
她敲门，二老出来看到她根本没有好脸色。
“你还来干啥？”张杏花指着她鼻子大骂：“要不是被你这杀千刀害得，我儿子会娶不上媳妇吗？！”
她大嗓门惯了，一时间家属院不少邻居都推开窗好奇或八卦地张望。
“妈，你小点声儿……”孟雨薇不想被人议论，赶紧拉了下她衣袖。
张杏花一把推开她，恶狠狠骂道：“滚出去！俺可不是你妈。”
周国富对她稍微好点，但也不想让孟雨薇带儿子住进来。
这对母子，对儿子来说就是个祸害。
有她们在，儿子咋能娶上儿媳妇？
最好还是孟雨薇掏了十块钱出来，他们才不情不愿地让她进来，允许母子俩打了地铺睡下。
“妈妈，我好冷。”单薄的被子让奕儿冻得打了个哆嗦。
“没事没事，到妈怀里，妈给你捂捂脚。”孟雨薇心疼地把他抱进怀里。
这时在床上的张杏花一个拖鞋飞回来砸在她脸上，不满地斥道：“大晚上的，瞎嚷嚷什么呢。”
他娘的，张杏花住的还是她买的床。
孟雨薇气得胸口上下起伏，但也只得忍气吞声，心想他们二老过来军区找儿子应该也待不了多久，忍忍算了。
其实主要是从小在周家村被磋磨长大，孟雨薇对二老简直是发自灵魂的惧怕。
包括奕儿，在二老面前也是安静如鸡。
小孩子对情绪感知是格外敏感的。他也知道两位老人不待见自己。
而此刻招待所内，厉承渊正关心地询问宋雪芝母亲的病情。
宋雪芝故作轻松道：“我哥给我打电话了，说情况现在还没那么严重，只是要定期服用一种进口药。”
“钱还够用吗？”他想了想，就要去掏口袋。
宋雪芝忙制止他，道：“不用，我这里还有。”
他们这都还没领证呢，厉承渊就给她花这么多钱，让她有些过意不去。
厉承渊沉思片刻，问道：“那种药名叫什么？”
宋雪芝报了出来，他记下，低沉道：“别怕，你母亲的药我会托人在港城找。到时候多带一些回来。”
宋雪芝很惊讶，厉承渊居然还跟港城那边有联系？
虽然这个时候内地政策已经逐渐放开了，但港城仍未回归。
普通人是去不了港城的。
她没忍住把心中疑惑问出口，厉承渊解释道：“我姨妈在港城那边。”
“会不会太麻烦你们了。”宋雪芝有些不好意思。
厉承渊摸摸她的头，哂笑道：“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不麻烦。”
宋雪芝脸色微红，垂下眼眸，浓长的睫毛轻轻一颤。
厉承渊看着她，白皙无暇的皮肤透出淡淡的粉红，好像一朵出水的芙蓉。
她羞涩的样子，将他素来冷硬的目光都晕染得柔和了几分。
静谧的空间里，他们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屋里暖黄色的灯泡光线打下来，两人距离又近，带着循序渐进地，令人无法忽视的暧昧。
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指尖，仿佛上面还残存着她发间的清香。
宋雪芝坐在沙发上，两手绞着，有些局促。
之前和周卫东相处时她都没有这么尴尬又心跳加速的感觉……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来缓解两人间的尴尬。
“你吃过饭了吗？”厉承渊想了想，转移话题道：“要是没吃过，我让人送一份上来……”
“我吃过了。”她眨着眼望向他，“你呢？”
“我也在部队食堂吃过了。”他手握成拳在唇边轻咳一声，看了眼手表，起身道：“时间不早了，那我先走了。”
“嗯……今天谢谢你，承渊哥。”宋雪芝抬头看向他，有点女儿家的羞态，微张的双唇如玫瑰花瓣般娇艳。
她的声音是典型的江南女子特有的温柔，软软糯糯的，每个发音都像是润了水，有点撒娇的妩媚。
尤其是那声“承渊哥”，直接让厉承渊呼吸骤然一顿，心跳也乱了频率。
“我先走了，有什么事……你之后随时去部队找我。”他有点仓皇地推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