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前夫齐英豪死了，孟雨薇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特别恍惚。
公安同志告诉她，齐英豪去年南下经商，运气好，倒卖磁带赚了一大笔钱。但他很快将钱在赌场挥霍一空，就开始到处借钱，欠了一屁股债。
这种人，孟雨薇是很厌恶的。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齐英豪又会爬到她身上来威胁吸血。
对方死了，她反而觉得很痛快。
孟雨薇回到家，没忍住跟父母讲了这件事。
沈娟语气淡淡：“哦？他是因为什么死的？”
孟雨薇想了想道：“具体的公安同志没跟我说，只说他是仇杀……问我知不知道什么线索。”
孟成山皱眉，有些厌恶道：“你就说不知道！以后不要再跟这种人纠缠在一起。”
“就是。”孟倩丽嫌弃道：“你就不觉得晦气吗？在饭桌上跟爸妈说这些。你前夫死了，你很高兴是吧，从此成寡妇了。”
“你——！”孟雨薇气得半死，却不敢说什么。
她很清楚在爸妈面前，自己跟孟倩丽吵起来，讨不了好。
家里除孟倩丽外，还有一个在上初中的弟弟，也跟孟倩丽同仇敌忾，完全忽视她。
这样的人生，令孟雨薇感到憋闷而遗憾，开始怀念起周卫东。
她总感觉自己失去了什么。
她的人生，本不该如此。
……
这天宋雪芝下班比较早。她回来的时候，家里还没人。
她简单洗漱了一下，就直接上楼进书房开始看书学习了。
她在学习的时候总会忘记时间。
没一会，厉承渊就回来了。他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盘切好的苹果和一杯牛奶。
“饿了吗？要不要先吃饭。”
宋雪芝抬头看他一眼，摇头：“我现在不是很饿。”
厉承渊把水果和奶放到她桌旁，摸了摸她发顶温声道：“再忙也不能忘记吃饭，不然身体会垮掉的。”
宋雪芝：“嗯，我知道，一会我就下去吃。晚上是警卫员过来做的吗？”
厉承渊：“不是，我从食堂打包了一些饭菜回来。对了，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宋雪芝：“什么事？”
厉承渊：“就是薇薇的事情。我想要不还是让她搬出去住宿舍吧，不然会影响到你。”
跟宋雪芝想的不一样，厉承渊对这个堂妹其实没什么感情。
他是独生子，父母又忙于工作，从小到大厉承渊和父母辈那边亲戚的接触并不多。
厉承渊之所以在电话里一开始同意父亲，让厉薇薇过来，其实是不想让父亲因此对妻子的印象不好。
厉父是一个很注重家族血亲的人。这一点，同样也算是他的缺点。这几年来，他一直都在帮扶亲戚。
要是厉承渊一直不同意，他担心舅舅那边怪罪下来，父亲可能会迁怒雪芝。
但现在见识到厉薇薇的脾气后，厉承渊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当务之急是不能让她影响到宋雪芝的高考。
宋雪芝闻言很诧异，端起牛奶喝了一口，道：“你怎么突然这样问？我觉得还好啊，她住在楼下，平时也吵不到我。像现在她就挺安静的。”
她觉得自己平时早出晚归，跟厉薇薇的接触不多。
厉承渊：“你确定？不要勉强。”
“我不勉强呀，没事儿。”宋雪芝起身道，“走吧，我们下去吃饭。”
晚饭时，气氛比昨晚更安静。厉薇薇几乎是屏着呼吸在吃饭，眼神都不敢乱瞟，只盯着自己碗里的饭粒。
厉承渊放下筷子，目光平静却极具分量地落在厉薇薇身上：“薇薇。”
厉薇薇一个激灵，立刻坐直：“堂哥？”
“你嫂子心善，体谅你第一次离家，同意你继续住下。”厉承渊的声音沉冷：“但这不代表你可以为所欲为。记住我昨天和今天早上说过的话。你嫂子高考在即，这是她人生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家里，必须绝对安静。你的任何行为，如果影响到她一丝一毫，后果你自己清楚。”
厉薇薇昨天那点骄矜和暗戳戳的不服气，在厉承渊毫不掩饰的警告下彻底偃旗息鼓。她连忙点头，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我、我知道了，堂哥。嫂子，谢谢您。我一定安安静静的，绝不吵您！”
宋雪芝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继续吃饭，心思显然已经飘到了待会儿要复习的内容上。
接下来的日子，厉薇薇果然安分了许多。早上宋雪芝起床时，她有时甚至已经轻手轻脚地出门去文工团集训了。晚上回来，她也尽量缩在自己的房间里，或者安静地坐在客厅角落看书，连走路都刻意放轻了脚步。
这种刻意的“乖”，让厉承渊稍微放心了些，但宋雪芝对此却没怎么注意。她已经快忘记家里还有这么个人了。
然而，厉薇薇心里的好奇并没有消失，反而像野草一样滋长。在文工团集训的间隙，她开始有意无意地打听“宋记绝味卤味店”。
“哎，你们知道县城里有个叫‘宋记绝味’的卤味店吗？”一次休息时，厉薇薇装作不经意地问文工团的同事。
“宋记绝味？知道啊！”一个县城本地入伍的姑娘立刻接话，眼睛都亮了，“可出名了！就在城东那边。他家的卤味，绝了！尤其是酱牛肉和猪蹄，香得能把人魂儿勾走！就是……有点小贵，不过过节送礼啥的，特别有面子！”
另一个姑娘也凑过来：“对对对！我们单位端午节发的节礼就是他家的礼盒！包装可精美了，跟省城大百货卖的似的！里面的肉分量足，味道是真好！我们家老太太都说，多少年没吃过这么地道的卤味了。”
“那老板娘不就是首长夫人么，年纪轻轻就把生意做得这么大。”
“是啊，人长得也特别精神漂亮！她之前还在咱们文工团上过班呢，现在自己出去做生意估计赚了不少钱。”
听着同事们七嘴八舌、发自内心的赞叹，厉薇薇心里那点残留的轻视和“开卤味店”的固有印象被彻底颠覆了。原来她那个看起来冷冷清清、整天埋头看书的嫂子，在外面竟然这么有名气？生意做得这么大？还得到这么多人真心的认可？
一种复杂的感觉涌上心头，夹杂着惊讶、一丝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佩服，还有……更强烈的好奇。
这天晚饭后，宋雪芝照例在书房看书。厉薇薇鼓起勇气，端着一杯水，轻轻敲了敲门。
“嫂子？”她声音放得很轻。
宋雪芝从书堆里抬起头：“进来。”
厉薇薇推门进去，把水杯放在书桌一角，没话找话：“嫂子，看书累了吧？喝点水。”
“谢谢。”宋雪芝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
厉薇薇踌躇了一下，终于忍不住问：“嫂子，你真的要考大学啊？”
“嗯。”宋雪芝的视线没离开书页。
“听说……高考很难的。”厉薇薇语气带着点小心翼翼，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城里人看乡下人”的优越感残余，“特别特别难，录取的人很少很少的。”她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压低声音，带着点“为你着想”的意味说：“嫂子，其实……你要是真想上大学，何必这么辛苦自己考呢？让我堂哥想想办法呗！他认识那么多人，走走关系，弄个工农兵大学生的推荐名额，肯定比你自己考容易多了！这样你也能轻松点不是？”
宋雪芝翻书的动作顿住了。她抬起头，看向厉薇薇。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厉薇薇心里咯噔一下，感觉自己那点小心思被看得透透的。
宋雪芝忽然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容很淡，带着一种了然和疏离。“工农兵大学？”她摇了摇头，语气温和却斩钉截铁，“靠推荐？没意思。我要上的，是凭自己真本事考进去的大学。”
说完，她便不再理会厉薇薇，重新低下头，沉浸到书海之中。
厉薇薇被她那句“没意思”和那淡然却无比坚定的态度噎住了，脸上有点讪讪的，又觉得有点难堪。她默默地退出了书房，心里却像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涟漪不断。这个嫂子……好像真的跟她想的不太一样？她好像……有种说不出的傲气？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宋雪芝接到了来自老家的长途电话。转接了几次，听筒里传来哥哥宋彬熟悉又带着点兴奋的声音：
“喂？雪芝？是我！”
“哥！”宋雪芝脸上露出了这段时间少见的、发自内心的笑容，“怎么想起打电话了？家里都好吗？娘身体怎么样？”
“都好都好！娘精神头可足了，天天念叨你呢！”宋彬的声音洪亮，“主要是我！雪芝，告诉你个好消息！图书馆领导同意我脱产复习了！就剩最后半个月了，我打算拼一把，跟你一样，搏一搏高考！”
宋雪芝眼睛一亮：“真的？太好了哥！我就说你有这个潜力！脱产复习效率高，你一定行！”
“嘿嘿，压力也大啊！”宋彬在电话那头笑，“不过想着你在前面给我趟路呢，我这当哥的也不能太怂不是？咱兄妹俩一起加油！争取都考上！”
“对，一起加油！咱们考场见！”宋雪芝握着话筒，赶到一股力量，仿佛远方的哥哥就在身边并肩作战。